文/小明医生
很久没更了，抱歉。
上一篇谈及生死，对于标榜风花雪月的“文艺青年”来说有点过于沉重了，导致我很长时间都不想写东西。本打算接下来换些轻松的话题聊聊，可是最近接二连三的消息实在让人轻松不起来。
今年的五月对于中国医疗界来说注定是黑色的。我们身上的白大褂不知何时被下过诅咒，现在它被触发了。
5月5日，医院口腔科主任陈仲伟被连砍30多刀身亡。凶手是他20年前治疗过的患者，于行凶后坠楼，据称有精神病史。
5月11日，医院外一科主任汪永钦被三名就诊者砍伤，造成面部及背部多处砍伤，肋骨骨折并引发血气胸、肺破裂。
5月17日，医院女医生汤玲因治疗条件所医院就诊，遭到家属拒绝并殴打，致鼻骨骨折、脑震荡及多处软组织浅裂伤。
5月18日，湖南医院五官科医生王俊处理车祸患者时被家属殴打致死，原因为家属对该医生处置方案不满。
5月18日，医院一超声科女医生对男患者进行检查时遭患者妻子暴打，理由是异性对其丈夫私处检查影响夫妻感情。
……
作为马列主义哺育成长起来的唯物主义青年，我郑重声明开头所说的诅咒只是一种文学手法，不涉及任何封建迷信内容。那该如何科学地诠释上述现象短时间内集中暴发呢？我认为比较合理的解释是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有国外反华势力渗透进来蓄意煽动少数不明真相的群众，刻意对立医患双方，制造紧张气氛，敌人好趁机而入，从而颠覆我社会主义大业。所以，对于个别的人民内部矛盾切不可故意渲染、动摇军心，这样正中了敌策，我们要团结一致、努力贡献社会，共同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写到这里我不觉撸起了袖管，准备投身社会主义卫生事业大干一场，全然忘记了为什么要写这篇文章以及接下来要写什么。看来口号真的很重要，也很有效。
就此打住，不谈政治，聊聊文学。
以前看《明朝那些事儿》，里面有一段讲明朝的大臣们朝不保夕，每日出门前都要和家人郑重告别，因为朝堂之上随时会掉脑袋，每一面都可能是最后一面。退朝后平安返家，全家人幸福感爆棚。真幸运，今天是老王和老李，我又多赚了一天！当年读的时候我把这段当成笑话，嘲笑皇帝是个傻X，把人都砍了谁来保你大明江山？并据此佐证明朝是个黑暗腐败的时代。今天再翻出来回味，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我穿白大褂已将近十年，天天海边走，哪能不湿鞋？何况还一直在涨潮。我被患者夸过、捧过，也被家属骂过、吵过。去年年底我亲历过一些纠纷，亲耳听到家属扬言要砍人，万幸问题及时化解，以息事宁人收场。当我脱掉白大褂顺利下班的时候，内心的轻松远远超过当年高考结束，那一刻我真真体会到了六百多年前的幸福瞬间。
每每我在朋友圈发一些无奈和感慨，总会引来很多正能量的帮助和鼓励。医疗圈外的朋友说：“别去管那些不和谐的声音，你们是真正的白衣天使！”圈内的朋友说：“还记得当年的梦想和誓言吗？我们要一起坚持下去！”这时候我如果不喊几声“加油！加油！加油！”真觉得对不住大家。小时候读闲书时读到过一句话，大意是一件商品的科技含量越低，就越需要用设计和艺术性去补充。其实工作也一样，一份职业在平台、制度、待遇等方面吸引力越低，就越需要用道德的光环来加持。医疗这一行，光环套的太多，早就看不清楚本来面目了。
关于梦想的问题，我来好好回答一下。18岁以前我只有一个梦想——考大学。考上大学然后找份工作养活自己，别让父母操心，仅此而已。至于报考医学院校，纯粹填志愿时看着顺眼，还真没多少救死扶伤的觉悟。一晃十余年过去了，我只做到了“养”自己，“活”都不敢保证，老人以前还仅仅是“操心”，现在已经升级成“担心”了。现在的我还是有梦想：希望自己以后可以慢慢老死——不要在工作中累死，也不要被患者砍死。老婆的梦想是我工作之余能有闲工夫陪她养花喂猫、聊聊诗词歌赋和人生哲学，偶尔再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女儿的梦想是我周末都不要上班，天天陪她去小公园吹泡泡，然后坐在长椅上看着男孩们傻傻地追着跑。
现在流行一句话：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这话放在白大褂身上似乎不太合适。我胸无大志，不想改天动地，也没本事拯救苍生，只想让老婆孩子过得开心一点。可这点“小确幸”的诉求在白大褂面前都难以满足。别再说“舍小家为大家”之类的话，这年头不拿几顶帽子扣一下就不会聊天了吗？我敢和你讲奉献，你敢和我谈回报吗？
这身白大褂是我们未来最大的变数。如果医改成功了、政策到位了，我们在一个制度完善、社会开明、待遇理想的环境中工作，一切美好的愿望似乎都顺理成章。可如果形势没有改观甚至继续恶化，我们还打算坚守多久？又能坚持多久？
曾经，我眼中的白大褂就是大圣手中的金箍棒，降妖除魔、所向披靡。现在没有“棒”了，只剩下“金箍”，谁念一段“紧箍咒”都能让悟空死去活来。当“白大褂”变成了“紧箍咒”，我们每个人都变成了“泼猴”。
别再念“白衣天使”了。我想象中的天使是一种头顶光环、背插翅膀、颜值爆表，整天不吃不喝不睡觉，四处忙着普度众生的生物。扪心自问，除了颜值爆表之外，其他的我都做不到。作为祖国的花朵，我也需要阳光和雨露；作为父母的儿女，我也需要宠爱和撒娇；作为朋友，我也需要别人给我的理解和宽容；作为公民，我也需要社会赋予的权利和自由。
别再念“白求恩”了。毛主席老人家一句“毫不利己，专门利人”就给新中国的白大褂们定好了调调。但凡有点利己主义的倾向，立马就站到了人民队伍的对立面，无论是政治上还是道德上都落了下风。所以，就算有满肚子的自私和委屈，白大褂一穿也要表现出深明大义的样子。与其身穿仁义道德偷偷私下盘算，我宁愿光明正大地亮出自己“后进”的想法。
别再念“观音菩萨”了。今日求子求福虔诚烧香，磕多少头都行；明日心愿未成砸庙毁像，何来半点诚意？人人都希望医生慈悲为怀、网开一面，殊不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冷酷无情才是上天最大的慈悲。心中存敬畏，才能处处遇观音，都好自为之吧。
佛家讲自度才能度人。我想当下大部分白大褂之所以力不从心，多是因为尚未自度就开始度人了。道行和法力没到那个份上，一味宣扬拯救万民苍生，结果只能误人误己。
六百年前的朝臣如果主动脱掉朝服十有八九会死，所以只能靠运气活着。社会毕竟又进步了这么多年，至少我现在还有脱掉白大褂的自由。
心系西天路，梦回花果山。何去何从，也许一念之间。
悟空
作词：戴荃作曲：戴荃演唱：戴荃月溅星河，长路漫漫。风烟残尽，独影阑珊。谁叫我身手不凡，谁让我爱恨两难。到后来，肝肠寸断。幻世当空，恩怨休怀，舍悟离迷，六尘不改且怒且悲且狂哉，是人是鬼是妖怪，不过是，心有魔债。叫一声佛祖，回头无岸。跪一人为师，生死无关。善恶浮世真假界,尘缘散聚不分明，难断！我要这铁棒有何用，我有这变化又如何，还是不安，还是氐惆金箍当头，欲说还休我要这铁棒醉舞魔我有这变化乱迷浊踏碎灵霄，放肆桀骜世恶道险，终究难逃这一棒，叫你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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