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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甜文久旱完结

 

女主小可爱,男主特别坏。   久旱逢甘霖,热血和梦想。   *   你生命中有没有这样一个人,   他在你情窦初开的年纪出现,   从此惊艳你一生。   我爱你,这就是我所有的故事。   *   入坑须知:   1、甜文,甜文,甜文。   2、半校园。   内容标签:励志人生甜文

 九月,云城的午后迎来一场大雨,闷热不堪的暑气终于完全消散。

  金黄色的落叶在水泥路上铺成一条长毯,浮云流逝,空气里还残留着泥土的味道,湿润而清新。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和试卷摩擦的声响。

  林悠悠写完最后一道理综大题,然后摘下眼镜看了看手表,下午五点四十五分,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

  班上有规定,无论大考小考,试卷都必须检查三遍以上,不允许提前交卷。她有点无聊,几分钟后呼出一口气,两手托腮,目光神游似的飘出窗户。

  银杏林里有两个穿蓝色保洁服的阿姨在扫地,竹条编成的大扫帚刷刷的,落叶被扫向两旁,很快,一条干干净净的大道清理出来,笔直通向前方的巨型石雕校徽。

  林悠悠眼帘微抬,看见石雕上方那几个银钩铁画的大字:成华中学(校本部)。

  成华是云城最顶尖的私立中学,师资一流,校园环境优美,是当之无愧的名校摇篮。而成华的生源无外乎两种:要么家世好的,要么家世好成绩也好。

  但凡事都有例外。

  在富二代扎堆的成华,林悠悠就是个例外。

  她现在跟着爷爷奶奶,家里除了两个老人外,还有一个刚上高一的弟弟,小康家庭。高中能入读成华,部分原因是“区中考状元”这个响当当的名号。

  和多数乖学生一样,林悠悠前十八年的人生就像一潭静水,波澜不惊。

  走神的功夫,“叮叮叮”,铃声突兀响起。同时,广播里传出机械的电子提示语:“考试结束,请考生立即停笔;考试结束,请考生立即停笔。如果继续答卷……”

  监考老师开始分组收卷。

  几分钟后,交完卷的学生陆陆续续离开考场,哭考差的,对答案的,三五成群,死静的教学楼在暮色中重归喧闹。

  林悠悠坐在椅子上收拾东西,略低着头,浓密微卷的睫毛在脸颊上投落两圈小影。

  座位前方,几个女生正在激烈争论最后一道选择题的答案。

  “我选的A。”

  “A?不是吧!我选的C耶!”

  “肯定是C啊。”

  “我也选的A……你们加速度算出来是多少?”

  林悠悠把文具袋放进书包,想起今天的晚自习是生物,于是又拿出生物书,仔仔细细把要复习的内容折起一角。

  但几人却已经注意到了她。

  “喂,”一个声音响起来,声线洪亮,字里行间都透出种千金小姐的骄矜,“你最后一道选择题选的什么?”

  林悠悠听出那是应瑶的声音,不想搭理,于是自顾自往小书包里收拾东西。

  几个女生面面相觑,眼底不约而同闪过惊诧。

  应瑶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皱起眉,这下语气更不好了,“喂,我跟你说话呢。”

  座位上的人还是没有回应。

  “……”应瑶气结,踩着古驰休闲鞋的左脚踹了下林悠悠的桌子腿,“哐当”一声,嗓门儿拔高三分:“你聋?”

  室内空气有半秒钟的凝滞。

  半刻,林悠悠终于抬起头,看向那个高个子女生。应瑶是成华出了名的美女,黑长直里挑染一抹酒红,张扬明艳,再配上那副不可一世的表情,很符合有钱人家的问题少女形象。

  林悠悠和应瑶对视几秒,然后笑了下。她皮肤白,五官的每一寸都透出南方女孩的温婉和楚楚,没有丁点儿攻击性。

  她说:“不好意思。你叫谁都是‘喂’,我不知道你在跟我说话。”

  还是那副礼貌客气的口吻,但柔中带刚,隐隐透出讥讽味。

  应瑶嗤了声,语带轻蔑地回她:“这个教室就你和咱们,除了你还有第二个人是‘喂’么?”

  林悠悠:“喂。”

  应瑶愣住,被搞得有点儿懵:“……什么?”

  “现在有第二个了吧。”林悠悠语气淡淡,说完,背上小书包头也不回地走人。

  刚出考室,没走两步就听见背后传来急促脚步声。

  袁晓追上她,语气有点儿不自然,“刚才……应瑶又找你麻烦了?”

  林悠悠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桃李面包,咬了口,嚼啊嚼,腮帮鼓鼓地点头。

  袁晓是林悠悠的同桌兼好友,成华本部难得一见的正义之士,侠肝义胆,素以锄强扶弱为己任。很显然,应瑶就是她眼中的强,而林悠悠就是那个比弱鸡还弱的弱。

  于是她不悦道:“隔三差五找你的茬儿,有毛病吧……依我看,她就是嫉妒你长得比她好看成绩还比她好。”

  林悠悠认真吃她的小面包,认真思考这句话的可能性。

  一旁,老妈子袁晓继续喋喋不休,一会儿痛斥应瑶仗势欺人横行霸道,一会儿又感叹林悠悠人傻好欺负,最后甚至上升到了对学校教学体制的批判。林悠悠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趴在桌上无语望天。

  望着望着,太阳不知不觉落下山头。

  晚上八点五十分,下课铃终于敲响,高三生一窝蜂从教学楼的门洞里冲了出去,蓝白相间的校服在夜色中显眼而醒目。

  校门外,各色接学生的豪车停得满满当当。

  林悠悠骑着白色自行车,在一众豪车的缝隙里灵活穿梭过去,趁着路口等红灯的空当,她拿出耳机准备听歌。

  电话突然响了。

  林悠悠愣了下,拿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一串数字。迟疑数秒滑开接听键:“喂?”

  听筒里的声音娇亮得有些尖锐,倒是不陌生:“林悠悠,这是你的号?”

  她皱眉:“……有事吗?”

  应瑶在电话那头笑起来,说:“八中的林毅是你弟弟吧。”

  “……”短短几秒,林悠悠眼底浮起一丝不安,她静了静,语气如常说:“对呀,是我弟弟。怎么了?”

  应瑶说:“他打了我朋友,我们准备叫警察来。”

  “你先让林毅听电话。”

  “行。”

  电话那头噪音嘈杂,兮兮索索的响动后传出一道熟悉嗓音,语气急切而焦灼:“姐,我没事儿,你别……”然后电话就被人抢走了。

  “听清楚了?”

  林悠悠深吸一口气,五指收拢,“你们在什么地方?”

  “皇家大道的Joker,二楼七号卡座。”

  林悠悠知道皇家大道。那是专供云城有钱人找乐子的地方,高档夜店一条街。几个月前,袁晓在那儿一家叫MiuZ的店里开生日趴,她也去了,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不太喜欢。

  静默半秒后,她挂断电话,骑着自行车朝和家相反的方向飞驰出去。

  头顶的夜色已经深浓,皇家大道上四处可见衣着时髦的酒保和来玩乐的年轻男女。大道沿着护城河,靠里一侧一水儿的斑斓霓虹,光映在水面上,有几分煌煌如画的意境。

  林悠悠无视周围的怪异目光,跳下自行车,直直跑进一间金碧辉煌的大门。

  夜店的音乐很大,而且都是重鼓点的嗨乐,一声声震得林悠悠耳膜生疼。她皱眉,在二楼跑了几圈才找到七号卡座,抬眼一看,位子上人不少,除了应瑶之外还有五六个年轻男人,年纪都不大,叼着烟拎着酒,有种故作老成的滑稽。

  林悠悠抿唇,视线微转,看见了坐在应瑶旁边的林毅——校服脏兮兮的,白皙俊秀的脸庞青一块紫一块,眼睛红得能滴出血。

  她看着那双眼睛,恼怒又心疼。

  应瑶笑嘻嘻地拍了拍手,站起身,一把勾住林悠悠的肩膀,说:“来来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就是咱们成华一班大名鼎鼎的林悠悠,出了名的三好学生,上夜店都要穿校服。”

  话说完,卡座里一阵哄笑。

  林悠悠那张雪白的脸,在明灭灯光下显得毫无血色。她拂开应瑶的手,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话是在问林毅。

  林毅手指了一圈儿,狠狠道:“这帮孙子嘴里不干不净!”

  “你他妈说谁孙子?”

  “说你呢!”

  “兔崽子。”那男的火气上来了,骂了句操,捋起袖子又朝林毅走过去。应瑶一副和事佬姿态,安抚道,“算了算了,跟高一的见识什么,当着人姐姐,给点儿面子。”

  林悠悠被恶心到了,直接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应瑶转身慢条斯理地坐回沙发上,挑挑眉,道:“这样,大家都痛快点。”说着往三个玻璃杯里倒满伏特加,敲敲杯壁,“三杯纯的,喝完就能带你弟弟走。”

  呛鼻酒精味弥漫在空气中。

  “……”林悠悠咬了下唇瓣。

  林毅怒吼着挣扎:“妈的,有什么冲老子来,欺负我姐算什么本事!”

  应瑶冲林悠悠抬下巴,“喝不?”

  她深呼吸,然后端起其中一杯。烈酒的味道浓得危险。

  周围不知何时安静下来,二楼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个穿着蓝白校服的纤细身影。疑惑的,好奇的,看戏的。

  林悠悠强迫自己镇定,鼻子缓慢凑近酒杯,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噼里啪啦”一阵脆响,所有人一惊,齐刷刷地看向某处。

  “……”她怔住,也缓慢转过身去。

  只见地上躺着四分五裂的洋酒瓶,酒液四溅,一滩狼藉。站在旁边的人个子极高,背光的缘故,面容五官都不清晰,只有一个高高大大的剪影。

  数秒后,那人走了过来。

  周围气场变强,林悠悠眸光微跳,出于本能地往后退半步。

  距离近了,光和逆影消失,男人的身形容貌也寸寸清晰,与此同时,林悠悠明显感觉到一束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探究审度,沉沉的,带着压迫感。

  她眼帘抬得更高,看见那人穿着简单的衬衣黑长裤,外套随意搭在手臂上,领口略松,露出小片古铜色的胸肌,浑身线条干净利落,恰到好处。

  再往上,终于看见那张脸的轮廓,棱角分明,有种过分的冷峻。板寸短发,眼窝凹深,鼻梁直而挺,唇色偏浅,薄薄的,勾着极寡淡的一弯弧度。

  他垂眸看着林悠悠,半刻,点燃根烟,目光漫不经心扫过周围,吐出几个字,“未成年,谁放进来的。”

  “……”……哈⊙_⊙?

第02章

  那人的音色很沉,说话时,无论表情或语气都很冷淡,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听不出起伏,也看不出喜怒。

  边儿上噤若寒蝉,没人吭声。

  他静等半刻,周围还是死一样的寂静。于是随手点了下烟灰,语气懒散,黑眸里却浮起丝寒意,“全哑巴?”

  话音落地,沙发上的应瑶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她站起身,涂着黑色指甲油的右手高高一指,底气不太足:“你谁啊?她成没成年和你有毛关系,少在这儿管闲……”

  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二世祖里领头的就狠狠瞪了她一眼,低声斥道:“闭嘴。”

  “什么?”应瑶瞠目,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我闭嘴?高雄,没事儿吧你。”

  “让你闭嘴就闭嘴。”

  “我凭什……”

  应瑶还想说话,高雄却不耐烦了,拽着她的胳膊下劲一扯,动作粗鲁又蛮横。应瑶痛得闷哼,高跟鞋一崴,狼狈摔回沙发。

  细皮嫩肉的千金小姐,哪儿受过这种气。她抚了抚额,缓过来后更加恼怒,骂道:“我靠,你他妈有病啊!”

  嗓门儿尖利高亢,听得林悠悠起了一身鸡皮。

  那高雄跟没听见似的,转过身,朝几步远外的颀长身影挤出一个笑来,要多僵硬有多僵硬:“驰哥,挺巧啊。”边说边拿起杯子倒酒,嘴里殷勤道:“来来,今儿个老弟我请,坐下一起喝。”

  那人一根烟抽完又摸出烟盒,没动身,脸上也没有多余表情,“你朋友?”

  高雄笑容微滞,神情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了,看了眼沙发上的应瑶,有点儿结巴:“那、那个……驰哥,这就一小妹妹,不懂事,您千万别往心里去。”说完拿起火机双手捧过去,作势给他点烟。

  “嗒”,火星子在黑暗中一闪即灭。

  男人眼皮都没掀一下,自己甩开火机点燃了。

  高雄悻悻地把打火机收起来。

  须臾,他右手夹烟,面无表情地抽了口,目光冷淡扫过一侧:“我说这个。”

  旁边的林悠悠眸光一闪——这个?

  是指……

  她吗?

  那头的高雄也愣了下,顺着转头,看见她后略琢磨,笑道:“是,是朋友,当然是朋友,不是朋友能那么闹着玩儿么。”

  “放屁!”沙发上的林毅狠狠的,“谁跟你们是朋友!把我放开!”

  旁边立刻有人压着声音威胁:“老实点儿。”

  林悠悠刚要说什么,楼梯方向却忽然一阵骚动。她侧目,只见好几个大块头正拨开人群朝这边过来,一个个肌肉纠结,拉着脸,面色不善。

  不多时,几人规规矩矩地上前站定,齐声喊了句“驰哥”。其中一个剃了光头的说:“驰哥,听说有人闹场子?”

  肖驰摆了下手,几个壮汉便沉着脸站在原处,没有其它动作。

  林悠悠当了十八年的好学生,从小家教森严,出入娱乐场所的次数都少之又少,哪儿见过这阵仗。她微垂着头,背上的布料早就被被冷汗打湿,空调一吹,入骨的凉。

  半刻,头顶忽的传来个嗓音,淡而冷,有种近在咫尺的错觉。

  “成华中学校本部?”

  “……”林悠悠一僵,条件反射地摇头,可下一刻想起自己还穿着校服,于是又混乱尴尬地点了点头。

  “满十八了?”

  “……”林悠悠纠结片刻,最终还是实诚地摇头。

  她的生日在冬天,十二月。

  肖驰垂眸,眼神不带丝毫情绪。视线中,姑娘脸蛋小巧,双颊微红,穿着身秋季校服,蓝白相间,很宽大,一截纤细的脖颈曲线从领口位置蔓延进去,白得像雪,柔弱又清晰。再往下,注意到她胸前的校牌:高三(一)班林悠悠。

  他目光在那个名字上游弋须臾,然后收回来,说:“抬头。”

  她浓密的睫毛轻微颤动,眼抬高,一张俊朗冷厉的脸蓦然闯入视野。

  男人个子极高,微弓着腰适应她的高度,她抬头的瞬间,一道气息从额前碎发间穿拂而过,微凉的,带着烟草味的,特别的。

  林悠悠心口紧了下,脸蛋燥热,本能地往后退两步。

  然后他直起身,眼皮略掀,夹烟的手漫不经心指了指墙面,“没让你看我。”

  “……”她疑惑地侧目,顺着他手指方向看见一条标语,方方正正几个中文汉字:未成年人禁止入内。

  呃。

  “不、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她声音小得可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如常,“但是我不是来玩儿的,我来找人。”

  “找到没有?”

  她点点头。

  “大门儿下楼左转。”对方撂下句话,转身面无表情地走人。

  脚步声稳健有力,远去到消失。

  事情的走向太过出人意料,林悠悠错愕,足足怔了几秒才回过神。她抬手抹抹汗,小跑过去扶林毅。

  “医院?”

  “咳……”林毅呛了声,然后满不在乎地摆手,“没事儿,小伤。”

  林悠悠瞪大眼:“出去再跟你算账。”

  林毅悻悻,干笑两声不说话了。

  旁边,应瑶满脸的愤愤和不甘,刚要说话却又被高雄一记眼神儿给堵了回去。那几个年轻男的盯着他们,眼神往来,倒是没敢再拦。

  姐弟两人很快离去。

  插曲翻篇,Joker几层大厅又喧嚷起来。

  应瑶拧着眉掐高雄胳膊,语气恶劣到极点:“怂得跟人孙子似的,疯了吧你?”

  高雄狠狠推开她,“知道刚才是谁么就跟他横,给我滚一边儿去。”

  *

  九月的夜晚,城市喧嚣华灯璀璨,风中已经多了一丝凉意。

  林悠悠架着林毅的胳膊走出Joker大门。

  刚到路边,林毅就把她的手拂开了,嘴里说:“行了姐,不用扶,我真没什么事儿。”然后跛着脚一瘸一拐跳开几步,“一点儿小伤,整得我跟残疾人似的。”

  林毅个子高,十六不到就已经一米七八,林悠悠掂了下脚才戳到他脑袋:“放学不回家,跟人打架打得鼻青脸肿,你还好意思提。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林毅耸肩,“就你看到的那回事儿。”

  她脸色微沉,半刻,纤白的手掌竖起几根指头:“不说吗?好,我数三声。一、二——”

  爷爷奶奶年事已高,自林父林母三年前过世以来,对林毅的管教大多便由林悠悠代劳。他们都继承了父母的好基因,一个漂亮柔美,一个白净俊秀,可性格和兴趣爱好却大相径庭。

  林悠悠性子软,成绩优异,是重点高中名副其实的优等生;林毅脾气暴躁,抽烟喝酒样样来,是八中出了名的问题少年。

  但姐弟两人的感情倒一直很好。

  林毅看出她是动真格了,于是立马服软,“得得,说就说呗,生什么气。”顿了下,接着才又道:“你学校那女的在八中门口堵我,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你,我能忍么?这次算她运气好,再有下回,看我不撕烂那张臭嘴。”

  听完来龙去脉,林悠悠的火气就怎么都提不起来了。

  但以好学生的思维,动手打架怎么都有错,于是她认真想了下,回道:“算了吧。狗咬你一口,你难道要咬回来么?”

  林毅一本正经地摇头:“狗咬我一口,我把它炖了吃喽。”

  ……说得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林悠悠扶额,懒得跟他扯了,左右张望着找出租车。没多久,又听见身旁的少年语气严肃道,“不过今晚,还真多亏那个‘驰哥’。”

  “……”

  她拦出租的手颤了下,电光火石间,想起男人漫不经心的笑,和黑沉冷淡的眸,只觉有莫名热浪漫上双颊。

  林悠悠回想着那张英俊的脸,竟有些出神。

  这时一辆出租车靠边停下。

  林毅跛着脚把那辆白色小自行车搬进后备箱,完后扑扑手一回头,被她的模样给弄得有些狐疑,“想什么这么入迷,思春呢。”

  林悠悠没回答,目光放空,穿过夜色不知看向何处。须臾,她认真而缓慢地问:“你觉不觉得,今晚那个人有些面熟?”

  “你说谁?”

  “就那个‘驰哥’啊。”

  林毅想了想,摇头。

  “……哦。”

  好吧,大概是错觉。

  *

  优等生的共性,林悠悠也是个心思专注的人,她有自控力,很少把注意力放在除学习以外的事物上。所以那一晚,那一晚遇见的人,她强迫自己睡醒就要忘干净。

  偏偏事与愿违。

  第二天一早,几张匿名照片就摆在了教导主任的办公桌上。

  图是偷拍,光线昏暗模糊,于是画面中的蓝白校服更显得扎眼。每张图片下方都有一行小字,注明照片主人公的姓名和班级。

  教导主任用那副八百度的近视眼,把照片正反横竖来回端详数十遍,终于雷霆震怒。

  正是课间操时间,阳光晴好,万里无云,操场上蓝白色的一片很是壮观。

  突的,体操音乐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教导主任尖锐的嗓音:“高三(一)班的林悠悠,做完操马上到德育处。”

  全校哗然,正在做踢腿运动的林悠悠脚一扭,差点儿摔地上。

  袁晓眼疾手快把她扶稳了,疑惑道:“我没听错吧,刚才被通知去德育处的林悠悠是你?”

  她想哭:“我们班还有人和我同名吗!”

  “……没有。”

  课间操结束,林悠悠离开操场去往德育处,一路引来无数注目礼。

  她脸微红,埋着头越走越快,几乎是跑上楼梯。

  成华的德育处在第三教学楼的二层尽头,室内宽敞明亮,专门整治思想品质有问题的学生。平时教导主任往里头一坐,明镜高悬,跟升堂似的。

  林悠悠在二楼楼道上踟蹰半天,终于咬咬牙,硬着头皮走向最后一间办公室。

  经过左侧楼梯拐角,忽然响起声“叮”。

  声响搅乱了思绪,她微怔,无意识地转头。出乎意料,拐角向光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他叼着烟把玩打火机,背靠墙,目光冷淡落在别处。那副眉眼尤其深邃,唇微抿,硬朗的轮廓在阳光下少一分棱角,多一分柔和。

  林悠悠一时移不开眼。

  她呆滞片刻,然后,脑子里“嗡”地炸开一道白光。

  “你……”

  空旷楼道内,柔软的嗓音带着一丝紧张,不大确定:“请问,你是肖驰吗?”

第03章

  林悠悠知道肖驰。

  以前林父林母都是体育记者,小有名气,追踪过各类国内外大赛,撰写过报道无数。能被他们浓墨重彩记录在案的,几乎全是体坛名将。林悠悠耳濡目染,对国内体育界的风云人物也有些了解。

  而肖驰这个名字,林悠悠的印象深刻到不能再深刻。

  因为他不是名将,他是一个神话。

  秋日的清晨,温度宜人,阳光和风都刚刚好。

  肖驰把没点的烟从唇间拿开,微侧头,终于注意到那个几步远外的小高中生。那姑娘正仰着脖子看他,大眼晶亮,双颊微红,身上的校服蓝白相间,干净又柔软。

  挺漂亮。

  实在是太年轻,阳光下,脸蛋上细细的绒毛都依稀可见。

  他眯眼,想起她了。

  那个穿着校服上夜店的女学生。

  半刻,肖驰直身朝林悠悠走近几步,低眸看她,两手随意插在裤兜里,反问:“你认识我?”

  低沉冷淡的嗓音,语气平平,气势却逼人。

  林悠悠呆了呆,脑袋随他走近而越仰越高,鼻腔缠绕一股陌生的男性气息,浓烈而阳刚。没由来的,她掌心里的汗更多了,眨眨眼磕巴道:“应该、应该还算认识吧。”

  咦,为什么突然这么紧张……

  对面的肖驰拧了下眉,像有点儿不耐烦。

  于是林悠悠用力清了下嗓子,莫名紧张道:“我以前,看过很多写你的报道。你很有名……”

  说话的同时,德育处关着的门开了,一个女学生哭哭啼啼地走出来,换另一个男学生进去。

  肖驰视线移过去,停留数秒,脸上没什么表情。耳畔,那道软糯的嗓音仍未停歇,只是语气里多了一丝好奇:“对了……您来我们学校是有什么事么?”

  可他随意抬了抬下巴,答非所问:“快到你了。”

  “……”嗯?

  她怔愣,没有反应过来。

  “广播里不都说了么,做完操到德育处。”肖驰调转视线,深黑的眸里勾起丝寡淡兴味儿,看向她,吐出三个字:“林悠悠。”

  我靠?

  被点名的人嘴角一抽,这才后知后觉记起广播里那个全校通知,顿时石化。

  几秒钟后。

  那姑娘顾不上打招呼,一双白色板鞋从楼道上哒哒哒跑过去,轻轻盈盈,脚下生风,恨不能飞起来。

  肖驰目送那抹纤细的身影远去,微眯眼,想起她刚才说的话。

  ……

  我看过很多写你的报道。

  你很有名,是中国拳击界的神话。

  ……

  他低头笑了下,黑眸平添几分自嘲和讥讽,须臾,点烟吸燃。

  *

  林悠悠赶到德育处的时候,教导主任刚揪着一个男生的领子把他扔出来,好巧不巧,扔在林悠悠面前。

  她及时刹住脚,悄悄瞄了眼,瞬间认出男生是高一年级的庄寅杰。

  成华学子千千万,刚入学的高一生能成为名人,绝对有他的过人之处。而庄寅杰的过人之处,就是他有一头长发。

  为了强调校规中“男生不能留长发”这一条,开学典礼那天,教导主任还专门把庄寅杰拎到国旗下作为反面教材。

  鲜艳的五星红旗,及肩的飘逸长发,一骂成名。

  “给我站好。”

  教导主任是个中年大叔,体型大,中气足,一记嗓门儿震得林悠悠头皮发麻。她缩脖子,下意识地也跟着立正站好。

  庄寅杰却满脸的拽拉吧唧。

  主任接着骂道:“教了二十年书,头回遇见你这样的,一个男生头发留得比女生还长,像什么话!”

  庄寅杰嘀咕回他:“像画早挂墙上了。”

  林悠悠呛住,噗。

  “……”教导主任要气昏,吹胡子瞪眼,指着男生“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下文。半刻后摆了下手,强压怒火说:“等你家长来了再跟你算账。”

  庄寅杰说:“来了啊。刚没见着你人,抽烟去了。”

  “那就继续等着!”主任恨恨的,说完一转身,终于注意到旁边存在感微弱的林悠悠,瞬间火气更大,“你昨晚跑哪儿去了?”

  好学生的脸皮通常都薄,尤其在被老师批评的时候。林悠悠脸微红,嗫嚅半天才艰难挤出四个字:“……皇家大道。”

  主任厉声:“那是什么地方,是你这样的学生能去的么!还穿校服,真是给学校长脸。”

  林悠悠试图解释:“昨天晚上我其实是去……”

  “算了,你也先等着。”主任不耐烦地摆手,打断她道,“等我把那个逃课打游戏的骂完再骂你,一个一个来,都别想跑。”边说边转身走进办公室。

  “砰”,门重重关上。

  上课铃响了,学生陆续回到教室,几栋教学楼安安静静。

  林悠悠罚着站排队等挨骂,小风一吹,有点郁闷。

  这节是物理课,内容复习电磁场,她这块儿薄弱,错过之后不知要刷多少题才能补回来呢T_T……

  耳畔忽然响起个声音:“林学姐。”

  她哭丧着脸转头。

  庄寅杰把长刘海拨到一侧,显出张清清秀秀的脸来。他问:“你觉得,我这个发型怎么样?”

  林悠悠嘴角抽了瞬,然后很艰难地开口:“挺好。”

  “学姐眼光真不错。”

  “……”

  庄寅杰甩甩头发,又问:“你看过《古惑仔》那部电影没?”

  她点头。

  “里头铜锣湾的陈浩南就是这造型。我欣赏他。”少年用十六岁的脸叹了口六十岁的气,“男人嘛,绝不能因为别人几句话就轻易改变自己,所以这头发,我是肯定不会剪的。”

  林悠悠默三秒,“……学弟将来必成大器。”

  “谢谢。”

  说完,庄寅杰像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着她道:“对了,听说学姐昨晚穿着校服去Joker闹场了?”

  “……哈?”

  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么快就已经人尽皆知了吗……而且为什么是“闹场”?这么不实事求是不负责任的谣言是从谁嘴里传去的……

  林悠悠静默片刻,然后生气了,捏着拳头愤愤道:“这话、这话你听哪个二百五说的?”

  庄寅杰说:“我舅舅啊。”

  What?

  林悠悠呆了,“你舅舅又是谁?”

  “你不认识他么?”庄寅杰有些奇怪,“刚才我从窗户里看你们聊了半天,还以为你们很熟呢。”

  这个大哥在说什么……

  她为什么会认识你舅舅,又什么时候跟你舅舅聊天了啊喂……

  林悠悠皱起眉,张嘴刚要说话,却看见庄寅杰冲她背后挥了挥手,打招呼:“舅舅,烟抽完了啊。”

  林悠悠狐疑,回头一看,惊得差点吐血。

  男人不知何时过来了,就站在她身后,宽肩窄腰高大挺拔,表情冷淡,与她最多相距三步。不知为什么,她心脏的跳动忽然加剧,脑子里鬼使神差闪过一句不知在哪儿看过的话:

  一切故事的开始,总是适逢其会,猝不及防。

  肖驰看了眼面前的小姑娘,身高差距,她看他需高仰起头,小巧的一张脸,衬得大眼格外乌黑圆亮。很快,他淡淡收回视线,越过她径直走过去了。

  刚好办公室的门开,又丢出来一个学生。

  教导主任出来,看见肖驰,先是微愣,接着才推了推眼镜道:“请问您……”

  庄寅杰抢先一步开口:“这是我舅舅。”然后那道颀长身影便从林悠悠的视线里消失。

  门重新关紧,整个走道上只剩下她和拉长的影子。

  林悠悠眸光微跳,大脑吃力消化刚才接收到的信息,半刻后反应过来什么,瞬间想撞墙——

  刚才那句二百五,肖驰他应该,大概,可能,必须没有听到吧OTZ?

  *

  整整一天,林悠悠都有些心不在焉。

  袁晓很仗义,以为好友是郁闷早上被训话的事,便专门去给她买了一袋跳跳糖,还是她最喜欢的蓝莓口味。并且安慰道:“刘胖还是算仁慈,一没给你记过二没给你处分,你以后注意一下就是了,去夜店之前怎么也得换身衣服。”

  刘胖是大家对教导主任的私下尊称。

  林悠悠没说话,拆开跳跳糖倒进嘴里,继续托着腮发呆。

  袁晓往嘴里塞了颗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国际名校的排行名单摆在桌上,低着头研究,边问:“你说,我到底是去美国还是去意大利?”

  “……”林悠悠这才回过神,探头和她一起看,“已经在选学校了吗?”

  袁晓点头,有点儿烦躁:“我妈想我下学期就出去。”接着问林悠悠,“你呢,还是决定参加高考么?”

  “嗯。”

  “准备考什么大学?读什么专业?”

  “学校没想好。”林悠悠笑了笑,笔在草稿纸上胡乱画圆圈,“专业的话……新闻学吧。”

  话刚说完,前排一个男生就凑过来了,笑道:“林悠悠,听说你爸妈都是知名体育记者,准备继承衣钵?”

  一个声音在不远处接话:“体育记者?听上去不错耶。”

  “不错什么呀,又得罪人又危险。”另一个声音压得很低:“你以为林悠悠爸妈的车祸真是意外么?听说是……”

  袁晓脸色微变,立刻拔高嗓门儿说:“对了悠悠,难得周末补补课,出来玩儿吧,我请你吃饭。”

  清亮声线盖过窃窃私语。

  林悠悠眸光黯淡了一瞬,旋即恢复常态,笑嘻嘻地摇头:“不用啦,我还要监督林毅背英语。”

  *

  晚上到家,奶奶做了糖醋鱼和蒜蓉排骨,林毅正在长身体,本来胃口就好,配上菜吃了一碗接一碗。盛第三碗饭的时候,林毅皱眉,朝那扇紧闭的房门喊道:“姐你到底吃不吃?再不出来可就啥都没有咯。”

  卧室里没有回应。

  林毅和林爷爷相视一眼,继续吃饭。

  林悠悠把书柜打开,小心翼翼从最底层取出一个箱子,吹开面上的灰。打开,里头是厚厚一沓报纸和杂志,叠得整整齐齐,全是林父林母生前作品。

  她抿唇,把最上面的那张报纸摊开。

  《体坛周刊》X第XX期,头条新闻:神话再续传奇——肖驰UFC夺冠,成为UFC史上第一个中国冠军。

  林悠悠垂眸,目光扫过占据大半版面的图片:璀璨灯光聚焦之中,年轻男人神色冷峻,面无表情。那张脸挂着汗,下颔刚毅,唇微抿,凹深眼窝中嵌着一双眸,瞳仁漆黑,目光凌厉。五官深邃的缘故,面部有深浅不一的影。

  林悠悠仔细打量那张照片,忽然在想——这个铁骨铮铮的男人如果为谁动心,会是什么样子呢?

第04章

  那天开始,林悠悠第一次对学习以外的事上了心。

  偶尔,她会在网上搜索早些年的拳击赛事,视频,报纸,杂志,没有那人的,她也看,只是有他的,她翻来覆去回味好几遍。

  年少时总是懵懂,加上过去数年,林悠悠都一心只读圣贤书,所以,对于自己的行径,她自有一套顺理成章的解释。

  “林悠悠,你最近对体育赛事很感兴趣?”有同学好奇。

  林悠悠弯起的眼眸像两道月牙。她低着头,笔在草稿本上写写画画,随口说:“我在提前学习体育新闻的写作手法。”

  对于这个答案,大家很服气。

  成华学霸多,高三就把《高等数学》、《大学物理》修完的人不胜举数,可直接就自学专业课的,除林悠悠外没有第二个。

  正在喝水的袁晓被呛住了,咳嗽几声,骂她:“蛇精病啊你,这么用功,考虑一下学渣同桌的感受好不好?”

  林悠悠笑,抬眸刚要说话,教室外头却传来一个女学生的声音,“林悠悠,赵老师叫你马上去办公室。”

  “嗯好。”

  她起身,小跑着出去了。

  草稿本还原样摆在课桌上。窗户开着,薄薄的本子被风吹得掉落在地,袁晓无奈,弯腰伸手捡起来,不经意一翻,愣了。

  一连数页,白纸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娟秀字体,而且全是两个字:肖驰。

  于是等林悠悠回来,就看见袁晓翘着个二郎腿盯着她,表情严肃,眼睛半眯。她被这阵势吓住,呆了呆才问:“我……我欠你钱没有还?”

  袁晓哼了声,倾身往她凑过去,道:“林悠悠,你太不够意思了,亏我还一直当你是好朋友,居然连这种大事都瞒着我。”

  林悠悠很懵,“……什么事呀?”

  “你还问我什么事。”袁晓朝她抛了个媚眼,嗓门儿压低:“老实说吧,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Σ(°△°

)?

  林悠悠愕然,两秒时间,雪白的颊便红透。

  学校禁止早恋,“喜欢”这罪名,不是谁都扛得起的。她心慌意乱,红着脸小声驳斥:“胡说什么呢,我哪儿来喜欢的人。最近刘胖抓早恋抓得严,有嫌疑都要请家长,你别害我。”

  “我胡说?”

  袁晓嗤笑,“那你告诉我,肖驰是谁啊?”

  一句话切中要害,袁晓很有这样的本事。

  话音落地,林悠悠整个人都是一僵。她学东西快,但多数时候却迟钝得出奇,关于肖驰,关于这些天,关于把那个名字写满整张纸的小心思,她都未曾细想。

  而现在,窗户纸终于破了。

  喜欢?

  林悠悠呼吸吃紧,甚至连心尖都颤了下。

  啊……自己喜欢肖驰?

  原来,

  她对他一见钟情了吗……

  尽管内心已经认罪,但她脸皮薄,要大方承认不太可能,索性低着头红着脸,一句话都不答。

  袁晓初中就开始谈恋爱,林悠悠这反应,她用脚趾头想也能明白是怎么回事,又接着问:“那男的谁啊,咱们学校的么?”

  林悠悠摇头。

  “那是哪个学校的?”

  “他……”她轻轻咬了下唇瓣,声若蚊蚋:“不是学生。”

  袁晓这下是真的惊了:“不是学生?”再联想到这段时间,林悠悠对体育赛事的狂热追捧,心中大概有了猜测,试探道:“运动员?”

  林悠悠惊叹于好友明察秋毫的洞察力,老实嗯了声。

  袁晓扶额,有点儿哭笑不得:“合着你喜欢的是体育明星啊。那这哪儿算早恋,撑死了算追星,跟我喜欢陈坤一样。”

  话听完,林悠悠的眉头微微拧起,说:“不一样。”

  袁晓是花心萝卜,喜欢的男明星能塞满一条江,她就只喜欢肖驰一个呢,怎么会一样。

  但袁晓的八卦欲却已经淡退很多,只随口接了句:“哦,那他搞哪项运动的,多大?”

  “拳击。”说完,林悠悠认真算了算,“今年,应该二十六岁。”

  “大你八岁,年龄差还行,陈坤大我整整二十三呢。”好友纯粹开玩笑的语气,手撑下巴,有一搭没一搭跟她闲聊,“这年纪还没退役?”

  “退了啊。”

  “那现在在干嘛?”

  “……不知道。”

  “切。一看你就不是铁粉。”取笑完,袁晓就打了个哈欠,耷下眼皮不再吭声。

  林悠悠也没争辩,趴在桌上闭上眼,不知怎么的,想起《体坛周刊》上关于那人的最后一篇报道:神话寂灭——肖驰左手腕骨意外骨裂,或永别拳坛……

  她微皱眉,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静谧的午后,阳光懒洋洋地洒落,一粒小种子在她心里落地发芽,开出一朵花。

  *

  高三生活压力大,任务重,充实又疲累,转眼就过去两个月。

  林悠悠再没见过肖驰。

  在应试教育的大背景下,最有效的提分方法就是刷题,于是乎,各科老师打好了商量,每天固定发一套模拟卷,势要榨干学生的娱乐时光。这样一来,他们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学习,没时间胡思乱想,成绩自然会提升。

  可这个方法,对优等生不太适用。

  这个学生群体基础扎实,解题也快,所以即使有题海战术的轰炸,林悠悠还是能抽出时间单相思肖驰。

  而这段不为人知的单相思,她郑重地归结为:她的初恋。

  日子照样往前推进,按部就班,平淡无奇,直到十一月的中旬。

  市内某中学发生了一起学生校外就餐中毒事件,市政府高度重视,当即下达红头文件,一是要求食品卫生局对各中小学周边的餐馆进行大检查,二是要求有条件的学校,开办学生食堂。

  成华的新校规应时而生:全校学生必须在食堂就餐,违者记过处分。

  这天中午,袁晓身体不适请假回家,林悠悠独自前往食堂,刷了个三毛钱的米饭,然后排队打菜。

  巧的是,排在她前面的是个熟人。

  少年个子挺高,背影瘦削漂亮,仍是那头标志性长发。

  高三年级和高一高二分别在两栋教学楼,中间隔了花园和喷泉池,少有交集。能在这儿遇见肖驰的小侄子,林悠悠很开心。

  她笑眯眯地打招呼:“学弟好呀。”

  庄寅杰回头,看见她后微微一怔,几秒才想起来:“是林学姐啊。”然后左右看看,发现她是一个人,便主动邀请她坐一起吃饭。

  餐桌位子是林悠悠选的,靠边,角落,很适合聊见不得人的话题。

  几分钟后。

  “那个……”她咬着筷子,思忖着怎么来一段合情合理的开场白,眼神瞄过庄寅杰的长发,灵光一闪:“学弟还没剪头发呀。”

  庄寅杰在啃猪蹄,还是那副深沉语气,“不是说了么,我不是个会轻易改变的人。”

  “……”咳。

  林悠悠一时无语,搅弄饭菜,顿了顿,终于试探着切入主题,“那个,你舅舅……他以前是运动员吧。”

  庄寅杰点头,“嗯,几年前退役的。”

  “你和你舅舅关系很好吧?”

  “还可以。我爸妈都在国外,我住舅舅家。”

  原来是这样啊,她追问:“那他现在在做什么呀?”

  庄寅杰看她一眼,狐疑:“学姐,你干嘛打听我舅舅。”

  她心脏“噗通”跳了下,心虚答道:“随口问问,随口问问。”

  “哦。”

  庄寅杰也没多想,自然而然就说了,“舅舅在经商,生意还挺大的,运动器械、健身房、会所酒吧什么的,都做。不过主要还是经营拳击俱乐部。”

  经商呀……

  林悠悠记下了,又问:“那他结婚了吗?”

  “……”庄寅杰第二次看她一眼,这回的眼神更古怪,“这也是随口问问?”

  林悠悠捂着嘴干咳。

  庄寅杰拿勺子舀汤,挑眉道:“没结婚。”

  “那他有女朋友吗?”

  “也没有,我舅舅单身。”

  哇!

  好棒b( ̄▽ ̄)d。

  林悠悠唇一弯,心情更好了。她往嘴里塞了一块水果,正要说什么,不料对面的庄寅杰却先一步开口。

  他说:“你是不是还想随口问问?”

  “……”林悠悠被呛了下。

  他好心提议,“要不我把我舅舅的      林悠悠一愣,眼睛里升起簇希望的小火苗:“可以给吗?”

  “你等等。”

  他说着,从兜里摸出手机。她点头,以为这位学弟要接电话,于是坐在对面儿安静等待。

  须臾,她看见庄寅杰握着手机,语气如常地说:“舅舅,我们学校的林悠悠问我要你的   “……”

#¥%……

  轰隆隆——林悠悠被雷劈了。

  学……弟……你……在……说……神……马……

第05章

  知道什么叫杀人的心都有吗?

  就是现在。Now。

  林悠悠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瞪大眼,觉得十万分难以置信——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还能这样扭曲事实颠倒黑白吗……

  “那个,”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庄同学,我觉得你可能有什么地方搞错——”

  可话还没说完,令林悠悠万万没想到的事就发生了,对面的庄寅杰,他把电话给递了过来,“喏。”

  林悠悠一呆,没明白这动作的意思。

  “拿着啊。”庄寅杰不耐地扬了扬手机,说:“我舅舅让我把电话给你。”

  她差点咬到舌头:“……给我吗?”

  “嗯。”

  “给我做什么?”

  “听电话。”庄寅杰一记白眼翻到天花板上,“难不成让你拿去砸核桃么?”

  香蕉个巴拉,她现在只想砸你。

  林悠悠默,足足安静数秒才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郑重其事地把手机接过来,放到耳边:“喂,您好?”

  尽管已刻意控制,但她的声音,仍几不可察的颤栗。

  然后,

  “有事儿?”一贯低沉的嗓音从听筒里传出,语气冷淡,不带一丝情绪。

  林悠悠呼吸微紧,短短几秒,脑中竟自动描摹那人说话时的神态。记忆里,肖驰那张冷漠的脸,大多时候不会有其它表情。

  她心跳加剧,清了清嗓子才答道:“没、没什么事。”总不可能说,我想对你图谋不轨吧……

  耳畔紧接着响起声“叮”,清脆而熟悉。

  林悠悠记性很好,瞬间想起这是肖驰甩打火机的声音。她甚至记得那个打火机的外观,颜色青黑,金属浮雕,把玩它的那只手,掌心很宽大,五指修长骨节分明。

  他在点烟?他好像很喜欢抽烟呀。

  她鬼使神差地想。

  电话那边儿,肖驰垂眸吸燃烟,抽了口,然后随手把打火机丢到桌上,漫不经心道:“那你要我   她一惊,赶紧抓住机会给自己解释:“不是的不是的,其实是庄同学他说……”

  这时午休预备铃响起。

  食堂里空空的,大部分学生都已经离去,零散剩下的人也急急忙忙往扔了餐盘跑向教学楼。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再不回教室又得挨骂。”庄寅杰慌里慌张,一把从林悠悠手里抢过手机,“我回教室了啊舅舅,再见。”然后就嗒的声挂断电话。

  林悠悠委屈得快哭出来:“可是我还没……”

  “解释完”三个字来不及出口,对面的长发少年就一拍脑门儿,十分善解人意地接话,道:“哦,你还没要到舅舅的   林悠悠要抓狂:“……我不是这个意思。”

  庄寅杰两道眉毛挤一块儿,糊涂了:“那学姐你什么意思,   “……要。”

  所谓条条道路通罗马,尽管闹了个乌龙,但听到了肖驰的声音,顺利得到了他的   而且更惊喜的是,肖驰的   林悠悠看着那串阿拉伯数字,捧着脸,傻笑了整整一个下午。

  语文晚自习时,后桌同学察觉到她的异样,伸长脖子一瞧,狐疑地问:“林悠悠,你一直在看什么呢?”

  她连笑容都甜甜的,“一个才要来的   “   林悠悠笑笑,对这个建议不予采纳。

  肖驰的   她觉得,添加肖驰的   思忖着,林悠悠伸出双手,把写着数字的小纸条仔仔细细叠了起来,收进贴身的衣兜,拉上拉链放好。

  窗外夕阳西下。

  这个死气沉沉的初冬,突然就鲜活了起来。

  *

  这天晚上,林悠悠把自己从头到脚都洗得香喷喷,然后才坐到床上,郑重其事地添加那个   戳开APP-添加好友-输入号码-搜索,结果出来了。一个纯黑色头像的用户瞬间映入她视野,ID名很简单,是“Chi”三个英文字母。

  台灯的光是暖橙色,光下,林悠悠额角的细汗清晰可见。

  她犹豫须臾,纤细的指尖终于戳向那个绿色的“添加到通讯录”键——Biu,您的请求已发送成功。

  一秒钟过去了,没有回应。

  好紧张……

  十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回应。

  越来越紧张了……

  林悠悠屏息凝神,眼也不眨地盯着手机屏幕,只觉掌心和后背都沁出了一层薄汗。终于,在好友请求发送成功的第第十三分钟,她的   一个陌生对话框弹出,ID为“Chi”的纯黑色头像发来自动回复:Hi,我们已经成功添加好友,现在开始聊天吧。

  咦?通过了?

  啊啊啊!通过了!

  她大眼一亮,抱着手机,在床上激动得滚来滚去,滚来滚去,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可是没兴奋多久,新的苦恼就又来了。

  聊天……

  要聊些什么,才能既显得她闪闪可爱,又不让肖驰觉得她很唐突呢?

  林悠悠嘟起嘴,趴在小枕头上认真地思考起来。

  *

  云城极广,时常城东艳阳西边雨,城市另一端,铅云密集积聚在穹顶,白光交闪,雷声隆隆。

  “砰”,一声巨响,体型健硕的壮汉被撂倒,躺在拳击台上直吸凉气。

  裁判半跪着开始倒数,“十、九、八……三、二、一!”然后吹了声哨,示意另一方获胜。

  “哎哟我去,”大飞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揉揉腰,龇牙咧嘴的:“驰哥,您下次对我温柔点儿成么?”

  在旁边观战的庄寅杰笑起来,打趣儿道:“大飞,国级运动员啊。刚才可是你非要和我舅舅打的,怎么,输了就赖我舅舅下手狠?你又不是没见过他狠起来什么样儿。”

  大飞作势打他:“个兔崽子,没大没小的,叫飞叔。”

  庄寅杰往后一闪躲开,又拿起瓶矿泉水,给擂台另一侧的男人送过去。

  白灯下,肖驰摘了手套随手丢边儿上,浑身只一条拳击裤短裤,往上两条人鱼线,紧实的胸肌腹肌上油亮一层光。他没接水,目光冷淡看了眼庄寅杰,“作业写完了?”

  庄寅杰急忙道:“在学校里就写完了。”

  “回去睡觉。”

  “……别啊舅舅,”少年憋着嘴一副可怜相,“好不容易来一趟俱乐部,让我玩儿会儿呗。”

  “玩儿?”

  肖驰点头,冲他勾勾手,“上来,我陪你玩儿。”

  庄寅杰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摆手,干笑着说:“不了不了,我就在底下玩儿,这儿挺好的。”

  晚上十一点,俱乐部打烊,几个保洁员开始打扫卫生。

  肖驰进冲凉房冲了个澡,出来时换上一身衬衣西裤。庄寅杰小跑过去,把一个黑色手机递给他,“舅舅,您手机。”

  肖驰点燃一根烟,接过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随意滑了下,然后,眉头拧成个川字。

  “你给我加谁了?”

  庄寅杰没反应过来:“啊?”

  肖驰脸色微沉,掀起眼皮看他,“   “哦……”庄寅杰回过神,笑呵道:“这个啊,这是林悠悠,就今天问我要你   “她找我有事儿?”

  “这我就不知道了。”庄寅杰挠了挠脑门儿,说:“她知道你以前是拳击手,估计是你粉丝。今天我和她在学校食堂遇上了,她问了你好些事情呢,什么工作啊,结没结婚啊,有没有女朋友啊,跟查户口似的。”

  “……”

  肖驰微垂眸,屏幕上是显示一个对话框,对方ID叫“悠悠兔”,头像是一个捧着脸的卡通娃娃,黄头发,两只眼睛都是桃心。

  对话框里一共三条信息。

  第一条,系统的添加好友自动回复。

  第二条,悠悠兔:肖驰先生好。

  第三条间隔了半小时,还是悠悠兔:啊……睡了吗……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晚安……

  肖驰看了那个头像一眼,半刻,退出来,点开对方信息准备删除。

  然而突的,   他手指微顿,重新点进对话框。

  悠悠兔:您好,恭喜您成为东方卫视XXX节目第九位幸运观众,您将获得由苏宁易购提供的全自动洗衣机一台,请您登录XX网址,输入个人信息领取奖品。

  “……”

  肖驰被烟熏得眯了下眼,回了个:?

  对方的消息瞬间弹出来:……啊还以为已经把我拉黑了……

  然后,这条回复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一秒撤回,换成:肖驰先生您好,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祝您晚安。

  数秒后,肖驰掸了下烟灰,拿起车钥匙出门儿了:“要有空,替我问那小姑娘一个事儿。”

  庄寅杰疑惑:“舅舅您说。”

  “二百五说谁。”

第06章

  虽说加上了肖驰的   肖驰唯一回复过她的,就是许久前那个“?”。

  不过也没什么,林悠悠心态良好。她觉得,一个男人不轻易理会一个陌生姑娘的信息,证明肖驰他,是一个正经人。

  更何况,她发的内容还都是从朋友圈转来的养生文章,什么《生姜妙用》啊,《按这几个穴位,永远不痛风》啊之类。

  没有被拉黑就该知足了嗯……

  袁晓偶然得知林悠悠添加肖驰   林悠悠不敌酷刑,于是原原本本全部招供。

  听完事情原委,袁晓却更惊了:“你说什么?高一那奇葩是肖驰的侄子,肖驰侄子居然在咱们学校?”

  高一那奇葩,说的自然是长发飘飘的庄寅杰。

  林悠悠皱了下眉,“别这样叫人家,那个学弟人不错。”对她一口一个学姐地叫着,有礼有貌,还给了她肖驰的   袁晓对这句话压根没上心,只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看来我们学校果然很有影响力,名人都把自家孩子送来了。”半刻,她像又想起什么,抬头重新看向林悠悠,胳膊一搭,抛去个媚眼:“诶,那你跟你偶像告白没?”

  林悠悠脸颊微热,“……没啊。”

  对于这个答案,袁晓简直瞠目结舌:“这都半个月了还没行动呢。”

  行动……

  林悠悠低头,认真思考了半晌,想问问袁晓,每隔几天发条养生文章算不算。但最后,她说出口的却是另一句话,正经八百:“其实,我现在还是想以学习为重的。”

  “切。”

  袁晓嗤了声,“不敢就不敢,还给自己找借口。照我说,你这样的好学生还是认真读你的书,那男的都二十好几了,等你到结婚年龄,说不定人家孩子都有了。追追星就好,别想太多。”

  话不中听,但袁晓的确是为林悠悠着想。这丫头高一就和她是铁磁,学习好,模样招人,性格单纯如白纸,她实在无法把林悠悠和“早恋”两个字联系在一起。更何况,对方还是个二十几的退役运动员。

  就像她喜欢陈坤一样,摆明了两个世界,不可能。

  林悠悠不生气也不灰心,还是笑盈盈的,“放心,马上一诊了,我现在真的以学习为重。”说完挽起袁晓的胳膊,“一会儿请你吃跳跳糖。”

  “我要三大袋。”

  “好,撑死你撑死你。”

  林悠悠不知道的是,那天开始,袁晓就四处打听,成华有没有陈坤家的亲戚。或许所有姑娘的一生中,都会遇见一个人,光华璀璨,能惊艳你整个少女时代。就算明知希望渺茫,但还是想倾尽所有换万分之一的可能。

  方不辜负这场青春。

  十二月,冬意渐浓,学生们终于扛不住严寒,换上了大家深恶痛绝的冬季校服。

  成华的校服分四季,夏季的最好看,女生水手服及膝裙,男生白衬衣配长裤;春季秋季的没什么特色,无功无过,不丑也谈不上美;而最令诸学子难以接受的,当数冬季这一款——厚厚的棉衣加棉裤,深蓝色,胳膊位置印着一个成华校徽,臃肿至极。

  拿林悠悠的话说,就是大冬天往路边一站,抄把扫帚就能扫大街了。

  大家抗议多次,不敌校董事会权威,无果而终。

  周一时,德育处全校扫荡,检查三个年级学生的发饰服饰。同学们郁闷至极,但林悠悠的心情,却有些小小的期待。

  如果庄寅杰还没剪头发的话,应该又会被抓到德育处吧?如果他又被请家长的话,她是不是,就可以再见到肖驰了呢?

  看着窗外汹汹而来的学生会,她头回发现,这群人也有可爱之处。

  可结果是,那天庄寅杰拉肚子请假,林悠悠期待的种种,都没发生。

  黑板上,高考倒计时的数字每天少一位,眨眼间就又过去一周。

  这天下午,林悠悠刚回教室,便见袁晓愁眉苦脸地抱着两个毛线球。她眨眨眼,左右环顾,又在袁晓抽屉里发现几根木制毛线针,于是了然了,“你要织东西吗?”

  “对啊。”袁晓恹恹的,“准备织围巾,但是在纠结织什么款式。”

  袁晓家做红酒生意,条件极好,这么一位千金做手工活,实在稀奇。林悠悠皱眉,转念想起自己的生日就在月底,不由大为感动:“没关系啦,只要是你织的,再丑我都戴。”

  袁晓笑骂:“自我感觉良好,谁告诉你我是给你织的?你的礼物我早买好了,施华洛世奇,不谢。”

  林悠悠很诧异,“那你是给谁织的?”

  话说完,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袁晓竟微微脸红,然后清了清嗓子,故意凶巴巴道:“给我心上人,不行吗?”

  “……咦?”

  后来林悠悠才知道,袁晓的心上人叫萧白莫,是隔壁(七)班新来的转学生。那男生,林悠悠只见过一次,个子高高,俊美清冷,和演员陈坤倒有五分神似。

  于是她拍拍好友的肩,做出评价:“嗯,眼光点赞。”

  袁晓是行动派,不知暗恋为何物,于是当天下午,她就堵(七)班门口告白去了。然而萧白莫给袁晓的回应,只有冷冷的“让开”二字。

  Defeat。

  林悠悠有时佩服好友的勇(厚)气(脸皮),不但没放弃,反而越挫越勇。自那以后,袁晓每天早上都会固定往(七)班送一份营养早餐,萧白莫不收,她便偷偷塞他抽屉里,风吹雨打不间断。

  这样的行为或多或少感染了林悠悠。

  她纠结,挣扎,纠结,挣扎,终于在双十二全民狂欢这一天,干了件大事——怀抱网购的两箱进口零食,跑到高一(三)班找庄寅杰。

  “……”看着林悠悠和她的零食,庄寅杰有点懵,“学姐这是干嘛?”

  林悠悠把东西往前一递,表情严肃:“拿着。”

  庄寅杰下意识接过。

  林悠悠说:“给你的,带回家吃吧。”

  “为什么突然送我零食?”他皱眉,“而且学姐,我这么瘦,两大箱也吃不完啊。”

  “你不是和你舅舅住一起吗?”

  “……然后?”

  “一人一箱吧。”她嘴角勾起个甜甜的笑。本来就是大美人,阳光一照,白白的皮肤和白白的牙都在发光。

  说完,林悠悠转过身,欢欢喜喜地走了。

  因是周六,没有晚自习,所以这天下午六点多,高三年级准时放学。林悠悠回家还早,便抽空给林毅听写单词,林毅拧着浓眉咬笔杆,十个里面能错九个。

  爷爷奶奶外出旅游了,姐弟俩都懒得动,于是收拾收拾出门,去外面吃饭。

  小区背后就是一条美食街,消费中档,生意火爆,林毅最爱那里的一家西北菜。两个人边走边聊天,突的,林毅话音戛然而止,眼神冷下去。

  “……”林悠悠狐疑,转过头;路边不远处是几个年轻男人,有站有蹲,一个个叼着烟染着发,一看就是社会上的二流子。

  那群人同样在看他们,不怀好意。

  她心头一沉,视线看向林毅,压着声音问他:“你又惹事了?”

  林毅摇头:“没有,只是以前认识。”说完看一眼林悠悠,他姐姐换了校服,薄羽绒下是一条厚实的打底裙裤,包裹一双纤直美腿。长马尾,素面朝天,肤白如雪,漂亮不可方物。

  林毅皱眉,一把扯着她的胳膊走进餐馆,隔绝开那些恶心目光,“饿死了,赶紧给我点菜。”

  街对面,染红毛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说:“卧槽,那妞真正。”

  有人接话:“废话,人可是成华高材生,清华北大的料。”然后扭头,嘿嘿两声,挤眉弄眼心照不宣:“鸡哥,应瑶让咱们收拾那妞,怎么干啊?”

  那鸡哥叭了口烟,“怎么干都要老子教你?”

  话音落地,一群人猥琐地大笑起来。

  *

  周末眨眼便结束。

  周一天气不佳,清早就开始下大雨,从城南到城北,整个云城被浇了个底朝天。尽管穿了雨披,把车骑到学校时,林悠悠的校服还是被打湿了。

  袁晓皱着眉骂她:“这么大雨怎么不打车,脑残啊你。”

  “你以为我想淋雨吗?”林悠悠脱下校服外套搭在椅子上,“我骑一半它才开始下,我能怎么办?把自行车扔了么?”

  “冷不冷?”

  “不会,我毛衣很厚。”

  冬季校服里头的棉打湿了,直到放学,林悠悠也没能把它晾干。晚上八点五十,她把外套叠好,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

  然后,林悠悠看见几米外停了一辆纯黑色的越野车,路虎揽胜。

  在成华校门口,这辆越野车不张扬,也不罕见。罕见的是……车旁边的男人。

  美颜盛世,耀眼无双。

  她先是怔愣,数秒后,嘴巴张大成一个“O”。

  路灯的光线稍暗,肖驰斜靠车门站着,微侧目,那小姑娘正瞪着一双大眼看他,两颊微红。肖驰抽着烟,目光下移,看见她穿着身白色羊绒毛衣,款式修身,勾勒出一副曼妙曲线,胸前饱满,小腰纤细。

  半刻,他淡淡收回视线,盯着她,冲她勾了下手。

  林悠悠呼吸一滞,推着车迟疑走过去,有点儿结巴:“……您、您来接庄寅杰吗?高一比我们放学要早……”

  肖驰点了下烟灰,打断:“我找你。”

第07章

  咦?找她?

  肖驰居然是来找她的?

  林悠悠整个人都惊了惊,一时间,内心翻涌起各种情绪,疑惑,忐忑,紧张,期待……于是她眸光微闪,愣了几秒才问道:“您、您找我有什么事……咳,什么事么?”

  空气里,男人的烟草味浓烈,林悠悠被呛得咳嗽几声。

  肖驰随手掐了烟头扔垃圾桶里,“你给庄寅杰送了礼物?”他说这话时,声音极淡,俊朗的面容没什么表情。

  礼物?林悠悠怔愣,数秒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两箱零食么?”

  “嗯。”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一切平常,“哦,是我送的,怎么了?”零食不好吃吗囧。

  “那两箱零食……”

  低沉嗓音从头顶传来,有些懒散,“听说,其中一箱是给我的?”

  两颊的温度在飙升,林悠悠心跳如雷,却还是强自镇定,“……是给你的。”

  肖驰靠着车门把玩打火机,微眯眼,半刻,突然弯腰与她视线齐平。咫尺距离,他盯着她,那张小脸像剥了壳的鸡蛋,娇俏漂亮,两团雪白的颊上晕染淡粉色,清新又灵动。

  他挑了下眉,黑眸看不到底:“为什么?”

  距离太近,陌生清冽的味道入侵鼻息。

  林悠悠抬起头,慌乱视线冷不丁撞上他的,那双眼,深沉而漆黑,目光精锐,带着丝寡淡兴味儿。

  她心口一跳,本能地往后半步,握住自行车扶手的五指,甚至在轻微发抖。

  “出声儿。”还是漫不经心的语气。

  “……”

  天知道,此时此刻,林悠悠那颗脑袋瓜里只剩下一团乱麻,什么理智啊,什么淡定啊,已经全都和她没关系了。

  送零食这个决定,林悠悠其实下得有些草率,至少在这之前,她根本没考虑过,要为突然送心上人零食的行为,编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

  能是为什么呢?当然是因为她喜欢你啊……

  但这话也仅限于想想,那份儿飞蛾扑火直接告白的勇气,林悠悠是不可能有的。

  “因、因为,”她磕磕巴巴,冥思苦想,好半天才挤出后面一句话,“因为你是我的偶像,我很崇拜你……”

  对对对,迷妹送爱豆小零食,这总顺理成章了吧!林悠悠对自己随机应变的能力佩服到五体投地,还好他是个名人。

  偶像?

  肖驰忽然笑了下,但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空气安静数秒。

  须臾,他直起身,面无表情地和她拉开了距离。林悠悠稍微放松,紧接着便听见那道低沉嗓音再次响起,冷冷淡淡,“我不喜欢零食。东西我会让庄寅杰还你,以后别送了。”

  听完这话,林悠悠下意识追问:“那你喜欢什么呀?”

  他说:“没喜欢的。”

  “……”这个回答,再迟钝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林悠悠低着头,轻咬唇瓣,有点儿难过又有点儿沮丧,片刻才低低说了个“哦”字。

  肖驰多看她一眼。这小姑娘站在他跟前儿,蔫头耷脑委屈巴巴,跟小学生挨训似的。

  他挑眉,一刹念头,觉得有趣。

  但很快恢复如常。

  林悠悠的心情却相当郁闷。朝她泼冷水这种事,袁晓常做,可她傻乎乎的根本不在乎,但对象换成她心心念念的肖驰,她就没法不在乎了。

  第一次送礼就被退,实在是太打击她的积极性了嗷T.T……

  时近晚上九点半,头顶的天已经黑透,成华校本部这一带本就僻静,此时左右看看,大街空荡冷清,几乎没有行人。

  林悠悠正消沉着,余光扫过手表后却一惊,都这么晚了。于是她试探着道:“肖先生,请问还有别的事么?”

  “没事儿了。”

  “哦……”她点点头,嘴角微勾冲他笑了笑,温软礼貌:“那我先回家了,再见。”说完转过身,准备跨上自行车。

  背后冷不丁一个声音,淡淡的,“上车,我送你。”

  林悠悠愣住,下意识就摆手拒绝,脸都红透了:“这怎么好意思呢……不用不用,我自己骑车回去就好,不麻烦你了。”

  肖驰放在车门上的手动作一顿,掀起眼皮看她,重复:“我说上车,我送你。”字句一成不变,但语气霸道,不容悖逆。

  “……”

  几分钟后,林悠悠乖乖让到一边,肖驰打开后备箱,单手拎起那个白色自行车放进去,跟没重量似的。她眨了眨眼,注意到他袖口挽起,一截古铜色的小臂暴露在冷空气中,臂肌匀称,修劲又漂亮。

  他又拉开副驾驶室的车门,然后,侧目看了眼林悠悠。

  她这回很自觉,不等他开口便立刻坐进去。

  引擎发动,黑色越野车笔直驰出,很快便没入浓黑夜色。

  校门左侧的巷道内,一个烟头丢在地上,被一只穿球鞋的脚狠狠碾碎。

  “妈的,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尽坏好事儿。”染红毛的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然后看向一旁,“鸡哥,现在怎么办?妞跑了。”

  鸡哥眯缝一双绿豆眼,问,“知不知道那男的是谁?”

  底下人回答:“不知道,隔得远也看不清楚。不过咱们都查过了,应瑶没说错,那小娘儿们没什么背景。”

  “没背景就好,省得麻烦。”鸡哥冷笑,“煮熟的鸭子飞不了。机会多的是,总有她落单的时候。”

  *

  林悠悠坐肖驰的车回家,半路无言。从她上车到现在,两人的交流仅限于肖驰问了句“住哪儿”,而她说了自己家的地址。

  最初她很紧张,眼观鼻,鼻观心,抱着小书包正襟危坐,一眼都不敢往左边儿瞄。直到,有火光照亮黑暗,又一瞬即灭。

  林悠悠抬眸,下意识调转视线。

  视野中,男人坐姿随意,右手放在方向盘上,左手搭在窗外,一根烟夹在修长的食指和中指之间。须臾,他垂眸抽了口,白色烟雾背后的俊脸半明半暗,有几分模糊。

  车里很安静,肖驰平视着前方没注意其它,于是林悠悠胆子渐大,终于有勇气盯着他看。

  知道肖驰这个名字时,林悠悠只有十二岁。

  那时她父母正跟踪一场国际格斗赛事,拳击组的采访,刚好由林母负责。肖驰少年成名,一战惊人,成为数年来打入该项赛事半决赛的第一个亚洲人,早已是各大媒体锁定的焦点人物。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肖驰,在电视里,CCTV的某一台。

  镜头里的大男孩,高大俊朗,出乎所有人意料,肖驰在面对各路媒体时,并没有任何新人该有的拘谨和兴奋。相反,他寡言少语,从容而冷静,全然是和年龄不相符的沉稳。

  林母采访他时说道:“肖驰你好,首先恭喜你能入围半决赛,这已经是中国乃至亚洲在这项比赛中的最佳成绩。下一场和你对战的是美国名将洛奇路易斯,他已连续三年蝉联世界冠军,请问你有信心能打败他么?”

  肖驰说:“我会尽力。”

  于是那一年的冠军,成了赛事历史上第一个中国人。

  那些年,关于肖驰,已不是简单的“传说”两个字就能形容。他是一个神话,一个中国拳坛的信仰,一个热血和梦想的象征。

  林悠悠的眼波在他侧颜上流转,勾起笑,微烫的颊埋到书包背后。

  她的意中人,不仅是远古神话,还有一张盛世美颜。

  嗯,自己的眼光真是好。

  冬季的夜晚,寒烈的清风,安静的车厢。林悠悠就这样傻笑着发花痴,可是很快,她的笑容就完美地僵在了脸上。

  “盯我看半天了,”肖驰往窗外掸了下烟灰,视线淡淡看向她,“姑娘,有事儿要说?”

  “……”林悠悠窘得想死,干咳了声,这才慌慌张张别过头,一副做贼心虚的口吻:“没、没看你。”

  半大姑娘,撒谎都不会。

  肖驰目光扫过去,她微垂头,咬着唇,两只细胳膊紧紧抱住书包,有种简单的倔强。窗外偶尔折入路灯光线,那张被照亮的小脸,已红成番茄色。

  他目光转回到前视窗外,半刻,忽然弯了下唇。

  *

  后来,林悠悠沉浸在羞窘的深海里,游魂似的下车,游魂似的跟肖驰挥挥手,游魂似的说再见,然后游魂似的回了家。

  直到林毅伸出只大手在她眼前晃悠,“姐?你想什么呢?我给你留了饭菜,都快凉了……算了我去热一下。”然后便咕哝着往厨房走。

  “不用了,我不饿。”说完,她背着书包一溜烟儿冲回了卧室。

  “砰”,房门重重关上。

  林毅被震了下,端着菜碗挠了挠脑门儿,“神经兮兮的,学疯魔了吧她。”

  卧室里,林悠悠把自己裹成一个小粽子,抱着枕头打滚。

  居然被肖驰发现她偷看他……好丢脸啊啊啊/(ㄒoㄒ)/!

  就在这时,手机“铛铛”响了一声。

  林悠悠从棉被后头探出脑袋,手在床上摸索一阵,抓起手机,摁亮。   悠悠兔:你说TT。

  袁晓是你二大爷:我打听到萧白莫家住哪儿了:)。

  悠悠兔:然后呢TT。

  袁晓是你二大爷:我准备翻墙去睡了他,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也祝你早日睡到你家肖驰,嘿嘿嘿。

  悠悠兔:……。

  回复完,林悠悠皱着眉,嘟着嘴,准备关掉手机复习一会儿动力学。然而,“铛铛”,   她皱眉,捞过来一看,一个纯黑色的头像发来消息。

  内容:姑娘家别随便送男人东西,引起误会。

  “……”咦?误会?

  林悠悠大眼微闪——那不是,太好了吗……

第08章

  林悠悠有时觉得,自己真没出息。肖驰随便一句话,哪怕毫无温度,都能让她少女心泛滥。

  比如现在。

  林悠悠抑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看着屏幕上那行字,似乎便想象得出,肖驰此时的神态。他不爱笑,唇微抿时显得严肃唬人,但大多时候,他的表情都漫不经心,冷冷而淡淡。

  他难得能主动给她发次消息,无论内容是什么,她都开心。

  “嗯……好的,谢谢肖先生的教导,我以后一定铭记于心。”哒哒哒哒,林悠悠在输入栏里敲出这样一段话,完后看看,觉得不好,于是又全给删除。

  “嗯我知道了。”输完,还是觉得不好,再次删除。

  毕竟是第一次给肖驰“回”   就这样,林悠悠的   她小心翼翼,摁下了发送键。

  那条内容是这样的:……其实我也没随便给人送东西,不过以后还是会注意的,嗯嗯。肖先生,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对了,零食真的不用还。

  然后还配了一个可爱猫的表情包。

  发送成功。林悠悠托腮,再次陷入那种甜蜜忐忑的情绪,看着手机,等待那个纯黑头像回复。

  然而这一次,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在肖驰这儿竟享受到了秒回待遇。

  黑色头像再次闪现。

  肖驰回的是:明天庄寅杰带给你。

  悠悠兔飞快地回复:不用不用,真的不用哦(*≧▽≦*)。

  黑色头像再没有下文。

  *

  次日,课间操结束后的十分钟休息时间,学生成群结队,上小卖部的,去洗手间的,整个校园难得的喧嚷热闹。

  林悠悠回到教室,刚刚拿出下节课要用的化学书,一个声音就响起了,语气有点儿不耐烦:“林学姐,你出来一下。”

  她怔了怔,抬头一看,教室门口果然站着个熟悉身影,个子高高的,长发飘飘,五官俊秀,看她的眼神堪称哀怨。

  是庄寅杰。

  林悠悠被呛了下,连忙起身,顶着同学们的怪异目光走出教室。

  庄寅杰造型拉风全校知名,换平时,随便一站都能引来无数注目礼,更别提还抱着两箱大零食的现在了。

  很快,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一道道目光,诧异的,好奇的,八卦的。更有甚者开始窃窃私语。

  庄寅杰把两个箱子往前一递,“喏,舅舅让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林悠悠微垂眸,果然,那两大箱她送出去时什么样,现在就依然什么样,连封口的胶带都没撕。

  她挤出个尴尬的笑,“我不是都说了么,不用还,你们留着,吃或者送人都可以呀。”

  庄寅杰皱眉,“没办法啊,舅舅说无功不受禄,让我一定得把东西还你。”接着把两个箱子强塞给她,“学姐你还是收回去吧。”

  说完,长发少年转身离去。

  林悠悠抱着箱子站在原地,一时间,心头升起丝失落。

  拿QQ空间里的话说,女生送男生礼物,十有八九是对那男生有好感,而男生若执意不肯收,那就说明,人家对你没什么意思。

  如果把这句话里的“生”换成“人”,道理应该也同样适用。

  胡乱思索了会儿,她瘪瘪嘴,抱着箱子默默返回教室。

  袁晓凑过来,诧异:“零食被退回来了?”

  林悠悠低着头,“嗯。”

  这样的结果其实在意料之中。袁晓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声,但还是拍拍她的肩,鼓励道:“虽然首战不利,但也别灰心。学学我,屡战屡败越挫越勇。”

  “……嗯。”

  最终,那两箱满载林悠悠勇气和心意的零食,被林毅看球赛时卡擦卡擦吃进了肚子。

  时光继续从指缝间流逝,高三生们继续疯狂复习,袁晓继续猛追萧白莫,而林悠悠,则在每天刷刷题看看书的同时,继续她的单相思。

     不知不觉便进入月底。

  对林悠悠来说,每年十二月的月底都很值得期待,原因有三个:二十五号的圣诞节,她生日,和一月一号的元旦放假。

  很巧,圣诞节和她的生日刚好同一天。

  今年的圣诞节在周五,艳阳高照,万里无云,气温稍有回升,阴冷多日的天气难得地转为晴朗。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今天学校依然上课。

  清晨七点整,闹铃准时响起。

  林悠悠起了床,简单洗漱一番后便拿上牛奶面包出门,骑车前往学校。到教室时不算早,大部分同学已经开始跟着科代表早读。

  “Tousyoungpeople,challengeoften……”

  她走到座位前,还没来得及喘气,每列第一排的同学就开始朝后嚷嚷:“没交作业的赶紧交作业,另外今天要检查数学和英语的黄冈密卷,语文周记也该交咯……”

  “我靠,搞突击啊。”

  “我黄冈还没写,快,丢一份儿给我……”

  教室里怨声载道。

  林悠悠从书包里拿出各科作业,一抬头,见同桌的袁晓正在奋笔疾书埋头苦抄,还不忘叮嘱她:“帮我看着后门儿,偏哥来了叫我。”

  偏哥叫张平安,是高三(一)班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为人负责,做事严谨,教学经验丰富,在学生里头极有威信,即使油条如袁晓也很怕他。

  林悠悠万分慎重地点头。

  几分钟后,她脸色微变,捂着嘴用力咳嗽三声。

  袁晓瞬间把两个练习本塞进抽屉里,打开英语书,认认真真地朗读。

  张平安从两人身旁走了过去。

  “……幸好幸好。”袁晓捂着心口长舒一口气,然后在抽屉里翻找一阵,拿出个东西递给林悠悠,故意捏着嗓子:“HappyBirthdaymydarling~宝宝,十八岁生日加圣诞快乐,祝你越来越美,心想事成。”

  林悠悠勾起嘴角,甜甜的:“谢谢。”

  袁晓送的礼物是施华洛世奇的项链,经典款,黑天鹅,林悠悠很喜欢。因开了个好头,整整一上午她都心情极佳。

  直到午饭时间。

  下课铃响,高三们一窝蜂涌出教室冲向食堂。林悠悠和袁晓慢人一步,到食堂时,每个窗口几乎都已排起长龙。

  两个人前后刷卡,说说笑笑地站到最后。

  突的,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道:“哎呀,这不是林悠悠同学么,好久不见呢。”

  应瑶长期抽烟,嗓门儿比正常女生粗,腔调七拐八绕时,又做作又假。袁晓拧眉,视线在应瑶身上打量一圈儿,笑笑,依葫芦画瓢地还回去:“哎呀,这不是应瑶同学么,好久不见,你好像又胖了呢。”

  “……”应瑶眯了下眼,仍旧直直盯着林悠悠,半刻,笑眯眯地说:“对了,我听说今天是你生日?祝你生日快乐哦。”

  林悠悠排队打她的饭,闻言也笑了下,挺敷衍,“谢了,也祝你圣诞快乐。”说完端起餐盘转身走人。

  袁晓故意扯着嗓门儿:“今天你生日,居然遇上这个神经病,真——晦——气——”

  然后是林悠悠的声音,软软的,语气很淡,“不理就好。”

  两道身影渐远。

  应瑶身旁,一个戴鼻钉的女生愤愤咬牙,“瑶瑶,这林悠悠太嚣张了,根本不把咱们放眼里,就让她们走了?”

  “没关系,让她再嘚瑟嘚瑟。”应瑶冷笑,“十八岁生日啊,多重要,咱们当然也得表示表示才对。”

  *

  晚自习时,林悠悠收到了一条短信,发信人是她那位不学好的二流子弟弟:一会儿放学别耽搁,奶奶做了一大桌菜,全你爱吃的。生日快乐哈。

  她勾嘴角,敲着屏幕回复:好呀。

  八点五十,晚自习结束,袁晓还坐在位子上打手机游戏,林悠悠和她打了声招呼便匆匆离去。

  月黑风高,空气阴冷。

  林悠悠有点倒霉。

  自行车在经过一条小路时漏了气,下来一看,原来地上有好些钉子,不知是哪家熊孩子搞的恶作剧。

  她无奈,只能推着车步行,同时摸出手机看   刚走没几步,前方却忽然出现几个人影,缓慢从黑暗处走到路灯下,一个个叼着烟染了发,吊儿郎当把玩手里的刀子。

  林悠悠心头一沉,暗暗觉得不妙,于是转身就往回走。

  后头同样有人挡住去路。

  她脸色发白,努力让自己镇定,“这样吧,我身上有些钱,你们全都拿去,我不会叫人的……”说话的同时,手指飞快拨出三个数字。

  然而还没打通,手机就被人抢走摔到了地上。

  “哟,报警呢。”鸡哥扔了烟头往地上吐口唾沫,一笑就是满口黄牙,“小妹妹,别紧张,哥哥不是坏人,也不想抢劫,就想跟你玩儿一玩儿。”

  林悠悠用力咬了下牙根,强挤出笑容,“玩儿也不能在这儿吧,哥,不如咱们换个地方?”

  鸡哥冷笑,“少跟我耍花招。”然后给左右递个眼色,两个男的立刻走向林悠悠。

  她突的向鸡哥背后大喊:“警察!这儿有人抢劫!”

  鸡哥等人脸色一变,下意识回头。

  小路上空空如也,连个鬼影儿都没。再一看,那纤细身影已经扔了车往大路方向急奔。

  几个男的拔腿追上去。

  林悠悠拼命往前跑,嘴里不停地大喊救命,然而,就在距离大路还有几十米时,她被抓住了。

  “敢耍我?”鸡哥扯着她的头发往后拽,“你他妈活腻了?”

  林悠悠挣不开,红着眼,狠狠一口咬在他手臂上。

  “操!”鸡哥吃痛,反手甩她一巴掌,“小婊子。”

  “……”林悠悠闷哼,左脸钝痛眼冒金星。

  几个男人趁机把她往后拖,她哭喊,眼眶湿了,前所未有的绝望恐惧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尖叫,挣扎,反抗,激烈动作下露出小片腰肢,雪白晃眼。

  “还是雏儿吧。”鸡哥面目狰狞,恶心的大掌在她腰上摸了把,“别着急,哥哥今晚就给你开荤,包你爽上天。”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嗓音凭空响起,冰冷彻骨,“这么欺负一小姑娘,合适么。”

第09章

  这个声音音色很低,冰凉的,不陌生,林悠悠瞬间便听出来。

  她红肿的眸目光惊闪,转过头,一个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尽头处,看不清脸,只有一个高高大大的轮廓。

  刹那间,林悠悠在漫无边际的黑夜中看见了光。

  “……”她喉咙干涩,声音沙哑不成调,“救我,救救我……”

  这时,一伙恶棍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为首的鸡哥冷哼,“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东西,不想死就滚开。”

  肖驰眼皮都没动一下,“把她放开。”

  鸡哥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哟。怎么,路见不平想英雄救美?”边说边淫笑,伸出脏手去摸林悠悠的脸蛋儿,“你让我放我就放,还挺能耐,你他妈以为自己谁啊?”

  一伙人嗤地哄笑起来。

  林悠悠厌恶至极,想躲,头却被一个戴鼻钉的死死固定住。

  “我说最后一次,”肖驰微拧眉,掀起眼皮,“把她放开。”

  “王八羔子,听不懂人话还是咋的?”一个梳辫子的男人骂骂咧咧地上前,挥拳朝他打过去,“没听见鸡哥让你滚呢!”

  肖驰动都不动,抓住辫子男的拳头狠狠一拧,面无表情。

  空气里“咔擦”一声,似有硬物碎裂。

  “啊!”那个辫子男忽然杀猪似的鬼叫一声,倒地捂着手打滚儿,疼得发抖:“哎哟,哎哟我的手断了……”

  鸡哥见情形不对,咬咬牙,抄着家伙亲自上去打,其余人也紧随其后一拥而上。

  几分钟光景,小路上四仰八叉躺倒一片。

  肖驰居高临下,微眯眼,“你是领头的?”

  “……”鸡哥全身都痛,正呲着牙倒吸凉气,一听这话,吓得脸色都变了,忙道:“大哥,误会,真是误会,我其实就想吓吓她,没想动真格的。”

  “吓吓她?”

  肖驰忽然毫无笑意地笑了下,然后,拎着鸡哥的领子把人丢到林悠悠面前,冷而狠:“跟她道歉。”

  林悠悠攥紧领口,往后挪了点,眼神嫌恶而警惕。

  鸡哥是这一带的地头蛇,自诩是个人物,要他跟一个高中小女生道歉,实在拉不下脸。他皱眉,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肖驰把他右手踩在脚下,狠狠一碾,“聋了还是哑了?”

  鸡哥痛呼一声,赶紧说:“大哥饶命!我道歉,我道歉……”接着才看向林悠悠,道:“同学,我禽兽我不是人,我不该对你动手动脚,但是我必须得说清楚,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儿真不赖我,是应瑶花钱要整你……”

  林悠悠脸色大变,“……应瑶?”

  “是是,就是她,”鸡哥哭丧着脸,“所以真不关我什么事儿。”

  空气死寂数秒。

  林悠悠愤怒,咬紧唇瓣用力捏了下拳,浑身轻微颤栗,好半晌才低低说了四个字:“我知道了。”

  鸡哥又看向肖驰,试探道:“大哥,我能走了不……”

  “滚。”

  话音刚落,一伙恶棍便连滚带爬地落荒而逃。

  脚步声音越来越远,冬日的夜,四下静谧,空无一人,只有几声狗叫从附近的老小区传出。

  肖驰半屈一条腿蹲下来,视线中,那姑娘瑟缩地蜷在墙角,鼻头红红的,浓密睫毛悬挂泪珠,脸颊红肿,烙着五根手指印。脖颈细长白,毛衣的领口已经脱线,露出半边纤细锁骨,有些狼狈。

  她低着头,孱弱的双肩规律抽动,看上去,娇弱又可怜。

  他安静打量她,半晌才收回视线,“能自己走么?”

  “……”林悠悠吸了吸鼻子,点头,然后便撑着墙准备起身。不料刚把膝盖打直,一阵尖锐刺痛便猛地袭击感官。

  她吃痛,重心不稳往后栽倒。正在此时,背后一只有力的大手稳稳将她托住,肖驰的气息整个儿笼上来,浓烈阳刚,夹杂淡淡烟草味。

  林悠悠心头骤慌,下意识地推他,手指触到那只手臂,硬邦邦的,像烧红的铁。

  纤细指尖猛地一抖。

  “我还好,不用扶……”她小声道。

  肖驰没有说话,伸手捏着她校裤裤脚往上扯,薄唇紧抿。随着布料寸寸上移,他英挺的眉也越皱越紧,最后成一个“川”字。

  映入视野的是一截纤细雪白的小腿,膝头圆润,光洁的皮肤破了皮,已肿起青色淤血。

  林悠悠感到羞窘而尴尬,“没关系的,不碍事,我自己能走……”

  肖驰冷着脸,像没听见她说话,脱了外套裹住她,弯下腰,一手环过她背,另一手从她腿弯处穿过,毫不费劲地打横抱起。

  她吓得低呼一声,本能地抱住他脖子,脸色惊疑。

  他面无表情撂下三个字:“去医院。”

  *

  十分钟后,肖驰把林悠医院,挂了急诊。

  坐诊的医生是一个中年女人,简单察看林悠悠膝盖处的伤势后,医生拿起笔,“叫什么名字?”

  她坐在椅子上,莫名忐忑:“林悠悠。”

  “年龄?”

  “……”林悠悠稍顿,目光无意识地往肖驰扫了眼,他斜靠着墙站在一旁,眼神平静,脸色冷淡。然后她才清了清嗓子,道:“十……十八岁。”

  医生刚记录完,急诊室里便冷不丁响起个声音,似乎玩儿味,“你满十八了?”

  林悠悠脸微红,轻轻咳嗽了一声,“嗯。”

  “什么时候?”等得无聊,肖驰纯粹是随口问。

  “……今天。”她嘴角浅浅一弯腼腆的弧,有些不好意思,“今天是我生日。”

  肖驰挑了挑眉。

  那女医生倒是听完就笑了下,接话道:“过生日还把自己摔成这样,小妹妹,以后走路当心点。”然后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续道,“应该是没有骨折的,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去拍一个X光。”

  林悠悠脱口而出:“不用……”

  话没说完,肖驰便淡声打断,问医生:“在哪儿拍?”

  “一楼,出了大厅左转。”

  林悠悠:“……”

  这种被家长支配的恐惧感是怎么回事咦……

  因是晚上,X光室并没有其它病人,值班医生打着哈欠走出休息室,从肖驰手里接过诊疗单,匆匆扫了眼,“林悠悠?”

  她下意识地举手,“到。”

  医生点头,边拉开X室的隔离门边道,“病人进来,家属在外面等。”说完转头,见林悠悠的伤处在膝盖上,走路不便,于是又说:“或者家属先把病人扶进去,再出来等。”

  What?

  家、属……

  林悠悠慌忙摆了摆手,说道:“呃,不是的,医生他不是……”

  人医生根本没理她,套上白大褂就进门儿了。

  林悠悠囧。

  肖驰走过来,大手握住她的左边胳膊,触感细软,柔柔弱弱,夹着厚实毛衣都填不满他掌心。没由来的,他食指无意识动了下。

  林悠悠脸红透,几乎埋到胸口,没有拒绝。因为情况特殊,他这举动根本挑不出任何出格之处。

  医生虽年轻,但动作熟练麻利,不到五分钟就给林悠悠拍完了X光,随后道:“一个小时出结果,一会儿你们自己在机器上取就行。”

  等待的过程无聊又难熬。

  一连数分钟,等候区的两人都没有任何交流。

  “……”林悠悠抱着书包坐在长凳上,咬了咬唇,终于深吸一口气试探开口,“那个,肖驰先生,我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手机么?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

  她的之前被那个鸡哥摔坏了。

  肖驰把手机解锁递给她。

  纯黑色,款式并不是最新,干净单调。她接过来说了声谢谢,然后拨出一串号码,很快接通。

  “喂?”

  林悠悠打的家里座机,接电话的是林毅。

  “是我……”她把电话拿远几公分。

  “卧槽!”电话里的少年果然直接爆粗口,又是愤怒又是松了一口气,骂她:“你个脑残,电话关机家也不回,知道咱们多着急么!”

  “……对不起。”林悠悠解释道:“我骑车摔了一跤,手机摔坏了。”

  “那你这会儿人呢?”

  “在长青路这边。我腿摔伤了,有……”她咬唇,纠结半刻后声音变小,“医院。”

  话说完,身旁的“好心人”就看了她一眼。

  林毅一听就急了,“医院?你伤哪儿了严重么?医院,我马上过来。”

  “不严重不严重,就是一点皮肉伤,你不用过来。”她安抚着,想起什么后沉声叮嘱,“爷爷奶奶问起来,就说我去袁晓家里写作业了,别让他们担心。”

  “知道了。”林毅答得不耐烦,“那你快点儿回来啊。”

  挂完电话,她心里的石头也算稍稍落地,把手机抵还给肖驰,“谢谢。”

  他还是没说什么。

  又是好几分钟的安静。一张长凳,相邻而坐相顾无言,实在是尴尬。

  林悠悠于是又道:“……肖先生,今天晚上的事,谢谢你。”然后清了清嗓子,有点好奇,“对了,你为什么会在那儿呢?”

  “路过。”

  肖驰的确是路过。

  开车途经长青路一带时,烟没了,于是他停下车到路边买烟。刚准备离去,便听见不知何处传来呼救声。

  隐隐约约,夹杂着哭腔,绝望而又无助。

  他眯了下眼,视线扫向那条黑漆漆的小路,过去一看,阴暗角落里,几个男人狞笑着在扒一姑娘的衣服,那姑娘哭得声嘶力竭,仍死命抵抗。

  他记得那个声音。

  ……

  “路过?”

  林悠悠眸光闪动,对这个回答感到很诧异,另一方面,又有点莫名的小开心。巧合么,从某种意义上其实就是缘分。

  她和肖驰这样有缘,她很欢喜;

  在危难之际,她的心上人神兵天降救了她,她也很欢喜。

  尽管膝盖伤着,脸颊肿着,林悠悠还是止不住地嘴角上扬,忽觉这个十八岁生日,也没那没糟糕了呢。

  正胡思乱想,耳畔那道低沉的嗓音又响起来,听不出情绪,“你一姑娘,这么晚回家怎么不找人接你。”

  林悠悠侧目,肖驰正低着头看手机,修长的指上下翻动,表情冷漠。

  她窘迫,“……我一直都是自己回家的,从来没出过事。今天、今天是个意外。”

  肖驰没吭声,黑眸夹杂淡淡的嘲讽,须臾,把手机重新递她跟前儿。

  唔?林悠悠不解:“做什么?”

  “看看。”

  “哦。”她伸手接过,垂眸,超大手机屏幕上是百度页面,顶端的搜索词条显示:女学生深夜独自回家,然后满页都是搜索结果。

  女学生深夜独自回家,失踪七日后尸体被发现;

  平海市某中学女生深夜独自回家,被先奸后杀,抛尸化粪池;

  女学生深夜独自回家……

  林悠悠:“……

#¥%==”她默默地收回视线,再默默把手机递还回去。

  肖驰从烟盒里摸出一根,塞嘴里,随口问了句:“介意么?”

  “……还好,不介意不介意。”她干咳着回话。

  他不再言语,低头把烟吸燃,林悠悠转眸打量他,入目是一张英俊的侧颜,棱角分明,下颔线硬朗,透出种生人勿近的冷漠。

  时间分秒流逝,终于,X光的拍片结果出来了,万幸,林悠悠的骨头没事。急诊室的女医生拿着X光片看了会儿,然后拿起笔,边写方子边叮嘱肖驰:“你家小姑娘的腿没大碍,我开点儿药给她,外敷内服,忌辛辣,不想留疤的话,最好再忌一下酱油。”

  医生随口一句话,肖驰没什么反应,林悠悠却面红耳赤。

  走出急诊室,已将近十一点。

  肖驰去开车,林悠悠站在原地等,抬眼一瞧,男人手里还拎着她的小碎花书包,看上去格格不入,有点好笑。

  她赶紧一瘸一拐地过去,“书包我自己背着就好。今晚上耽误了你那么久,实在不好意思,我自己打车回家就……”

  “上车。”肖驰打开后座车门,随手把书包扔了进去。

  “……”

  长青路离林悠悠家不远,不多时,黑色越野停在一个中高档小区门口。

  肖驰拧开车灯,昏黄光线瞬间驱走黑暗。

  他点了根烟,把手机给林悠悠:“打电话,让你弟弟下楼来接。”

  “……哦。”她照做。

  等待林毅的过程中,林悠悠忽然脸色微变,问道:“对了肖先生,今晚医药费多少,我马上给你……”说着急忙从书包里翻出一个白色小钱包。

  神天菩萨,差点就忘了!她可不能给他留下贪小便宜的印象啊啊o(gt_lt)o。

  一张照片从钱包夹缝里掉出来,掉在肖驰脚边。

  他随手捡起来,余光扫过,眸色骤然一凛,竟迟迟没有动作。照片上,一对中年男女笑容灿烂,男的手持相机,女的脖子上挂着记者证,郎才女貌。

  肖驰把照片还给林悠悠。

  她接过,赶紧宝贝似的收好,“谢谢。”

  突的,

  “林正青和陈兰是你的父母。”平平的句式,不像疑问。

  “……”林悠悠怔愣,然后才反应过来,笑道,“对呀。他们写过很多关于你的报道,我就是通过我爸妈知道的你。我妈还采访过你呢。”

  肖驰没回话。他看着窗外的夜,深吸一口烟,吐出来,浓白色的烟雾模糊了面上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林毅很快就到,林悠悠再三道谢,然后才在林毅的搀扶下下了车。

  刚一转身,

  “对了。”

  “……”她回头,有些困惑。

  肖驰扫了眼手表,23点17分,今天还没完。于是他勾了勾唇:“生日快乐,林悠悠。”

第10章

  “生日快乐,林悠悠。”

  四下静谧,夜风凉寒。

  林悠悠白皙的双颊漫上红晕,欣喜之余,冲他腼腆地笑:“……谢谢。”

  “不客气。”肖驰语气很淡,说完便升起车窗,越野车平缓向前没入深冬的夜色,最终完全消失。

  她转头,呆呆看着那辆车远去的方向,悸动久久未平复。

  林毅站旁边儿,也跟着伸长脖子打望,前方道路空荡,只有几片落叶在风中打旋。他皱眉道:“鬼影子都没一个,你看什么呢。”

  林悠悠这才回过神,咳了声道:“没、没看什么啊。”

  “呵。林悠悠,我看你最近神神叨叨的,”林毅半眯了眼睛摸下巴,逼近她,表情高深莫测:“老实说,你是不是……”

  她惊到,条件反射地摆手否认,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不是不是!”

  这回换林毅懵了,“你不是什么啊,我话都没说完呢。”

  呃==。

  “……那你继续说。”

  于是林毅接着开口,忧心忡忡:“姐,老实说,这段时间你是不是压力太大,没怎么休息好?”

  “……对,对,”她忙不迭点头,“就是没怎么休息好。”

  闻言,林毅叹着气望天感慨:“学霸如你都被折磨成这样,可见高三多可怕,啧。”说完摇摇头,稍顿,又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姐,我刚才是不是眼花了。我怎么觉得,送你回家的‘好心人’长得像那个‘驰哥’?”

  林悠悠被呛了下,“好像……就是那个驰哥吧。”

  “你说什么?”

  林毅瞠目,整个人都惊呆了,“那你们怎么会在一块儿的?”

  林悠悠脸微红,干咳了声才说:“我摔倒的时候,他正好路过,医院去了。”

  “真没想到,”林毅挠挠头,自言自语地嘀咕,“这人和咱家还挺有缘分。”

  林悠悠沉默了会儿,侧目:“你真的还是没认出他是谁么?”

  “什么意思?”

  她表情格外认真:“肖驰。你有印象么?”

  林毅皱眉。只觉这个名字耳熟,一时半会儿却又想起不来在哪儿听过。半刻,他眸光蓦的一闪,惊乍乍道:“肖驰?UFC那个肖驰?”

  林悠悠抱着小书包点头,“嗯嗯。”

  “我靠……”少年激动之余忍不住爆出句粗口,兴奋不已:“想不到我有生之年居然能见着一回活的肖驰!他可是我的精神领袖!”世界冠军,民族骄傲,远古神话啊!

  林悠悠嫌弃:“切。马后炮。”

  偶遇了精神领袖的林毅同学表示心情不错,懒得跟她计较了,只伸手扶着她的隔壁往回走,边随口道:“没见过骑个车都能把自己摔成这样的。明天跟学校请个假,在家里休息得了。”

  “不行呢,最近复习的内容很多。”

  “随你。”林毅漫不经心地耸肩,余光扫过林悠悠的侧脸,诧异:“你这脸怎么有点肿啊?”

  她一滞,很快又恢复如初,笑道,“没什么。”说着把头发拨到脸颊一侧,掩住之前鸡哥留下的掌掴印。

  林毅垂眸,视线在她膝盖伤处停顿数秒,皱起眉,“姐,你确定是你自己摔的?”

  她笑眯眯的,“对啊,不然呢。”

  后半夜,风吹散浓云,月亮难得露出半张脸,如水月光倾洒一地。

  林悠悠回到家,吃饭,洗澡,睡觉,一切如常。躺在床上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12:39,这个十八岁生日不知不觉便已过完。

  她抱着枕头,想起那个鸡哥说的话——“是应瑶花钱要整你。”

  林悠悠皱眉。

  她性子温软,大多时候不愿与人起冲突,但今天的事,只怕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

  林悠悠心里琢磨着,半刻才翻了个身闭上眼。

  好在……还有肖驰那句话能伴她入眠。

  生日快乐,林悠悠。她在被窝里轻轻对自己说,模仿他的表情,他的语气,然后拉高被子弯了弯唇,睡下了。

  *

  城市另一端,凌晨光景,正是各大夜场最热闹的时候。Joker三层,VIP豪包里一片黑暗,死一般的静,和外头的璀璨喧嚣形成强烈对比。

  清淡月色大半被挡光帘隔绝在外,偶尔泻入零星半点,照亮室内。

  桌上摆着伏特加,瓶子已空大半,烈酒味浮散在空气中,浓得呛鼻。

  肖驰坐在沙发上抽烟,脸色冷漠,一根接一根,小片刻功夫,地上便已经躺了四五个烟头。豪包隔音良好,一切的灯红酒绿无边繁华都被阻挡在外,他微掀眼皮,白色烟雾背后的世界光怪陆离,朦胧不真。

  没由来的,肖驰想起过去。

  他少年得志,十几岁时便大败世界顶级拳击手,一战成名,成为中国乃至全亚洲的一个神话。那段光辉岁月,而今回首,仍感到热血而峥嵘。

  可所谓神话,往往一瞬即逝。

  二十三岁那年,仍在拉斯维加斯,仍是UFC拳击赛场,无数人翘首以盼,等待神话再续传奇。然而那一年,那一战,肖驰从天堂跌入地狱——半决赛中,拳击手套意外松落,导致他左手腕骨严重骨裂。

  腕骨骨裂,无异于对一个拳击手宣判死刑。

  “……”他仰头,杯子里的伏特加一饮而尽,高浓酒精一路从唇舌烧透五脏六腑。

  这时“砰砰”,房门被人敲响。

  肖驰眼皮都没抬一下,“谁。”

  一个粗嘎嗓门儿从外头传入,恭恭敬敬的,“驰哥,是我,于勇飞。”

  “进来。”肖驰应得冷淡,一摸烟盒,空了,他眉头拧成个川字,随手把空烟盒扔进垃圾桶。

  须臾,大飞推门进来了,狐疑道:“驰哥,这黑漆漆的您怎么不开灯呐。”边说边摁亮墙上的开关,“哒”,一室通亮。

  肖驰视线冷淡扫过他,“什么事儿。”

  “哦,也没什么。”大飞边说边坐下来,“Tent那边儿有几个喝了酒闹事儿的二世祖,龙洋问您怎么处置,您不是没接电话么,就打给我了。”

  “扔警察局。”

  “好咧。”大飞点头,给龙洋回了个电话。

  半刻,肖驰问:“带烟没?”

  “带了带了。”大飞说着,忙不迭从烟盒里摸出一根递过去,然后双手拿火机给他点烟。

  肖驰微倾身,虚抬了下手掩火,完后夹烟的手随意一指,语气漫不经心:“俄罗斯来的新货,尝尝。”

  大飞一下来了兴致,凑过去闻了闻,被呛得咳嗽,“驰哥,这喝纯的也太烈了吧。”话虽这么说,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自顾自拿起个空杯把酒倒满。

  两人碰碰杯子,干了。

  肖驰没什么反应,大飞却被辣得喉咙冒烟,咂嘴半天才缓过来,道:“驰哥,今天什么好日子,您居然有兴致找兄弟喝酒。”

  不知是酒精作用还是其它,短短几秒,肖驰眼前中闪过一张年轻的脸,小巧白皙,五官灵动,看他时大眼晶亮,带几分羞怯,娇软又清新。

  他手里把玩打火机,深黑的眸落在窗外某处,半刻一勾唇,淡淡的,“十二点都已经过了。”

  大飞手掌撸撸脑门儿,满头雾水:“啥?”

  “昨天是一个姑娘的生日。”肖驰半眯眼,说完就嗤笑了声。

  大概真醉了。

  毛都没长齐一小姑娘,自己在瞎他妈乱想什么。

  *

  林悠悠只是皮肉伤,休息一晚,次日便康复大半。车没法儿再骑,于是她比往日提前出门,到对面街去坐地铁。

  时间计算准确,到学校时,距离早读开始还有五分钟。

  十八岁之后的生活和之前并没什么不同。

  这个早上,袁晓依然在抄作业,林悠悠依然在给她望风,两人依然合作默契,在张平安的眼皮底下顺利渡劫。

  交完作业,袁晓长松一口气,这才注意到林悠悠腿上的伤。

  她一惊,“你这腿怎么了?”

  林悠悠昨晚不对林毅说实话,一是怕他担心,二是了解弟弟的性子,他冲动易怒,知道真相后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但袁晓是她最信任的闺蜜,对袁晓,林悠悠向来不隐瞒任何事。

  于是她将昨晚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好友。

  听完事情原委,袁晓瞬间暴怒:“老子操她大爷!”

  “你这么大声干什么!”林悠悠吓得赶紧去捂她的嘴,“在上课呢!”

  “上个锤子!”袁晓发起火来一贯六亲不认,说着无视正在讲题的化学老师,一拍桌,猛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敢这么阴你,我看那个碧池是嫌命长了!”

  声量太大,瞬间盖过化学老师的声音。

  全班齐刷刷回头,一道道目光错愕又惊诧。

  化学老师梅红萍推了推鼻梁上的近视镜,皱眉,“袁晓,林悠悠,你们俩在做什么?”

  “……”林悠悠简直想撞墙,她扶额,起身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来,“……报告梅老师,有一道题太偏太难了,我和袁晓都不会做,她一着急就骂人了……”

  化学老师和全班:“……”

  几分钟后,扰乱课堂纪律的林同学和袁同学被叫到教室外的走廊上罚站。

  袁晓恨恨的,“这个婊砸!一会儿下课了你跟我去九班,咱们去找应瑶算账。”

  林悠悠握拳:“嗯!”

  叮铃铃,下课铃响。

  袁晓在前,林悠悠在后,两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冲到高三(九)班门口。林悠悠在门口打望一圈儿,没见着应瑶人,于是叫住一个个子矮矮的男生,问:“同学,你们班的应瑶在吗?”

  小男生被吓住了,结巴回道:“应、应瑶她请一星期病假……”

  “哟,做了坏事连学校都不敢来了呀。”袁晓在边儿上阴阳怪气地讽刺。

  “……”林悠悠咬了咬唇瓣,转头正要说什么,背后却忽然传来一道清亮嗓门儿——“林学姐!”

  她回身,背后赫然站着个长发飘飘的少年郎。

  林悠悠眸光微闪:“……庄同学?你怎么在这儿?”

  庄寅杰说,“我来找你呀。”

  “找我?”她诧异,笑了下说:“请问有什么事吗?”

  难道肖驰改变主意了,又想把那两箱零食收回去?可是怎么办,那些都已经被林毅吃掉了呀……她脑子里一通胡思乱想。

  不料,庄寅杰说:“给,这是送你的生日礼物。”

  林悠悠低头,一看,少年怀里果然抱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生日是昨天,都已经过了。你不用再送礼物啦。”

  庄寅杰皱眉,“哦,意思是你不要咯。”说着点点头,掏出手机摁号码,自言自语道,“那我跟我舅舅说一声,你不要他的礼物。”

  “……”等、等等!What(⊙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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