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坐在这里,想起家中无人照看的老母亲,年幼的孩子,重病的女友……我的肠子都悔青了。我恨我自己一蒙脑子干下这么大事,太不值得了。从3月31日进来到现在,我晚上就没有睡着觉,想很多事,我这一生太失败了。哎,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年6月30日,在安达市公安局看守所接受记者采访时,提起家中无人照料,半身不遂的七旬老母亲,年幼的14岁儿子以及身患重病的女友,“3.26”灭门血案嫌疑人杨占军,声音呜咽,涕泪横流。
偏僻小村灭门血案惊动省厅领导
年3月26日凌晨时分,安达市万宝山镇爱国村一屯村民孙彦福耐不住阵阵干渴,从滚烫的火炕上爬起来到房间找水喝。透过客厅的玻璃窗,孙彦福隐约看到有一束火光从自家东南方向冲天而起,他习惯性地抬眼看了下桌子上的钟表,此时时间是凌晨1点30分。虽然对这束冲天而起的火光有几多疑虑,但是,他没有往深里多想。与南方一些省市的阳春三月相比,3月底的安达仍然处在零下11度的严寒中,寒冬时分,有夜行人放火取暖也很正常。
同一时刻,赵宝金(化名)邻居郑俊文的妻子姜月芳半夜起来上厕所,她听到自家的老黄狗叫得格外厉害,那天晚上,平日老实沉默的狗狗一反常态,歇斯底里的狂叫,让她心里很是害怕,拉灭灯,钻被窝里睡了。
凌晨3时26分,安达市公安局指挥中心接到万宝山镇爱国村一屯村民于德新万宝山爱国村一屯村民赵宝金家房子着火,怀疑有人员被困。水火无情,人命关天,接警后,安达市公安局指挥中心立即指令消防大队赶赴现场,同时立即向安达市政府党组成员、公安局党委书记、局长郭宝庆汇报案情。
早晨5点整,安达市公安局长郭宝庆已带领局刑侦、刑事技术、技侦、网安等相关警种干警赶赴现场。待安达市武警消防队扑灭现场大火后,警方展开火场侦查,勘查发现,赵宝金及其妻子、女儿一家3口人均不幸死亡。警方尸检发现,这3个人身上的伤口均为重物击打造成,赵宝金全家疑似被人故意杀害,而后,再点火焚尸灭迹。
现场勘查
安达市万宝山镇爱国村一屯是个偏僻的小村,村里居住着约80多户人家,约来口人,村民们多以种田加外出打零工为生,一向过着简朴而安静的生活。年3月26日凌晨发生的这起一门三命的灭门血案,让这个离安达市18公里的偏僻小村名声远扬。20年来,在安达市从未发生这样的惊天血案,一时间,人心惶然,谣传漫天。
鉴于案情重大,郭宝庆局长立即将案情向绥化市副市长、公安局党委书记、局长史衍芳进行汇报,史局长高度重视,立即指派主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初文明带领绥化市局“五侦”部门赶赴安达会同安达市局开展侦破工作,自己也专程赶赴安达听取工作汇报,研究部署侦破工作。省厅刑侦总队总队长白晓明、刑事技术总队总队长李晓平、刑侦总队副总队长曹华、技侦总队副总队长葛洪海等领导第一时间带领相关警种赶赴安达指导案件侦破。31日,省公安厅巡视员闫子忠接厅领导指令,赶赴安达指导案件侦破。至此,“3.26”特大杀人、放火灭门血案特侦组成立。
采访中,郭宝庆局长对记者说,这是安达公安史上,用兵最多的一次战斗,此案动用了省市县三级侦查力量。特侦组总指挥部下设现场周围调查摸排访问组、重点审查组、视频情报研判组、技侦网安侦察组、现场勘验尸检组、调查摸底组、综合组、保障组等8个小组,抽调省市县三级公安机关余名警力全力攻破此案,省厅领导郑重表态,不破此案,决不收兵。
随着案件的进一步深入,通过民警的侦查、走访、警犬搜寻等技术手段的反复定位后,越来越多的破案线索汇集到一起,专案组经过反复论证后,确定嫌疑人应该为本地人,此人有前科的可能性很大。
确定嫌疑人为本地人之后,安达警方迅速形成三层防控网,外层在安达市辖区通往大庆、哈尔滨、长春、沈阳、、大连、北京等地处设关卡,对过往可疑人员进行排查。中层,在案发周边等县区,对医院等卫生医疗系统进行严密排查。内层,由调选的精兵强将,对案发现场周边进行拉网式排查,重点对案发后突然失踪、异样的人群进行拉网式大排查。
灭门血案现场破坏严重,破案难度加大
3月26日凌晨,警方组织技侦力量对赵宝金住宅外大棚内的物品进行清理勘查,继续寻找有效破案证据。由于诸多村民的围观,加之消防队消防员救火时对现场的侵入,“3.26”血案现场破坏严重,现场技术勘查难度增大。
3具尸体检验结果如下:
1号死者:赵丹丹(化名)全身共有23处损伤,其中开放伤14处,主要集中在头面部,肘关节、左前臂,右手第四、五掌骨,左右肩背部、嘴唇为闭合性损伤,鼻骨、牙槽骨折,牙齿脱落,处女膜陈旧性破裂,气管内有微量碳化物,舌中部切至支气管有少量血液,胃内容排空。
2号死者,杨美凤(化名)右侧颞骨、面部焦炭性改变,右侧颞骨、鼻骨粉碎性骨折,胃内容排空。
3号死者赵宝金(化名)左侧颞骨、面部焦炭性改变,左侧颞骨、鼻骨粉碎性骨折,颅底骨折,胃内容毫升,可见圆葱和一根咸菜条。
现场勘查
法医鉴定结论:赵家这3人均系颅脑损伤死亡。这完全是一起有准备、有预谋的特大杀人、放火案件。现场勘查判定,杀人凶器应该具有一定长度(至少40cm以上)、一定硬度的不规则金属质地坚硬的带棱边钝器,宽3cm左右、厚1.5cm左右、窄处1cm左右。具尸检情况判断,3具尸体成伤为一种工具,从作案过程分析,一个身体强壮的男子就可完成此案。
安达市公安局局长郭宝庆介绍说,在特侦组案情讨论会上,大家就以下几个问题达成共识,一,此案应该是熟人作案,对被害人经济条件、日常活动、生活规律等方面比较熟悉;二,被害者与疑犯之间应该有矛盾冲突;三,犯罪嫌疑人有前科的可能性很大;四,嫌疑人应该很缺钱,急需钱;五,嫌疑人心狠手辣,绝非一般村民。
通过几天的辛苦工作,调查人员还原了赵宝金一家在3月25日这天的生活轨迹。在外读高三的被害者赵丹丹,25日早上7点钟左右从学校离开宿舍回家,大约8点30分左右到家。上午村民康健民帮助赵宝金家拉鸡粪,中午康健民在赵宝金家吃饭,吃饭的人有康建民及赵宝金一家3口,康建民和赵宝金一人喝一瓶啤酒,下午赵宝金又帮助康建民家拉鸡粪,杨美凤到自家地里收拾玉米叶,晚上赵宝金在康建民家吃饭,吃饭的人有赵宝金、孙艳春(康建国妻子),(此处康建国为本村另外一村民)
康建民和赵宝金一人喝一瓶啤酒,饭后7点钟左右赵宝金和孙艳春一起走路回家。以后再没人证实赵宝金家3口人的活动情况。
除此之外,警方着重调查了下赵家的经济状况:(银行账户情况)截止目前已经查询出赵包金夫妇在安达市农村信用合作社有定期及活期存款共计24万元。工商银行账户内有元存款,总计29万余元。案发前后无交易记录。
受害人一家3口都是本分人,与村里人无重大矛盾纠纷
据万宝山派出所社区民警邱立伟介绍说,在屯子乡亲们的印象中,赵丹丹是个善良乖巧的好孩子,非常有礼貌,见到村里人总会主动打招呼,问好,嘴巴很甜。每逢在路上跟长辈相遇时,她都会热情呼唤,“大妈、大叔、婶婶、奶奶有空上我家玩会哈”。
同班同学们反映,赵丹丹生活朴素、学习成绩中等,与同学老师相处融洽,没有纠纷和矛盾,大约每两周回家一次,平时住校,案发前没有反常迹象。
据班主任说,赵丹丹在案发前一天(3月25日)早上7点钟左右离开宿舍回家,大约8点30分左右到家。赵丹丹回家之前,情绪平稳,无异常表现,也未听她说家里有啥变故,她临走之前还和宿舍最好的姐妹约定,等高考完,俩人一起去哈尔滨转转,好好放松一下。离开宿舍之前,还跟宿舍的姐妹说,等她回来,给大家带好吃的。
为了寻找更多破案线索,警方对赵丹丹的个人感情生活也做了调查,年5月她通过qq与安达市育才高中魏某处对象,年5月两人分手,主要原因是魏某在牡丹江上大学,两人长期异地分离,感情淡漠。分手后,两人无矛盾冲突。
3·26案情分析会
警方调查中得知,据和赵宝金一起打工的工友反映,赵宝金与工友相处融洽,没有矛盾冲突,不与工友有人情往来,只巴结两个工长及老板,工友反映赵宝金生活节俭,为守财奴型,肯干听话,每年大约干7、8个月活,每天6点50分左右到单位,7点开始干活,中午休息在食堂吃饭,下午1点上班,5点下班,如有加班则推迟下班,每月基本工资4元,有时有奖金、加班费的情况下工资0元左右;工友还反映他每月有一两天不在单位吃午饭,不知去哪,下午1点上班时准时上班。
赵宝金单位老板也跟警方反映年11、12月份其公司在大庆让区(距赵宝金家70多公里)施工期间,赵宝金称其妻子没在家,在不具备交通工具的情况下还要来回通勤,后来因为赵宝金能干、技术好、深得老板的信任,老板给他报销元打车费。
警方调查得知,在屯子村民眼里赵宝金为人处事挺好,未反映出与他人有矛盾。个别亲属反映赵宝金生活节俭,甚至有些抠,就算是和亲属之间也很少有经济往来,平时能喝半斤白酒,之后还能喝点啤酒,喝完酒好墨迹,说话碎嘴子,能攒钱,节俭会过日子,小心眼,家里钱一般人借不出来,关系好才能借钱。
村民王继波小舅子反映案发后与张玉娥聊天时,张玉娥称还欠赵宝金1万元钱没还,人却死了,不知道咋整了。张玉娥还反映赵宝金曾借给住大庆乙烯建兴村得工友2万元钱。还有村民反映,在三、四年前赵宝金赊给辛江元钱玉米,现在这元钱辛江一直未还。
警方调查得知,赵宝金之妻——杨美凤(化名)常年在外打工,工作地点不固定,工友也不固定,一般干十多天就不干了,此人和赵宝金一样,生活节俭、能攒钱、能干活、会过日子,平时不打工时,就在王继波食杂店打麻将,赢钱过几天还去玩,输钱过一个月才玩。
村民赵红反映最案发前一两个月,杨美凤经常骑电动车到她家,待一两个小时就走,其感觉好像她有什么不开心的心事。年5月份,杨美凤和李晓峰一起在富强砖厂打工,来回一起走,干了20多天,杨美凤辞工不干后,李晓峰也不干了。
年9月份,杨美凤同冯万凤、张殿武等人到哈市打工18天。赵凤红反映两年前杨美凤和她说过,她家后院邻居张老五要跟她好,搞不正当男女关系,她没同意将张撵走;她还反映杨美凤年前到其家说以后星期六、星期日不能打麻将了。
锁定真凶,给死者一个交代,还社会一个公道
尽快锁定真凶,是破案的重中之重,专案组干警针对安达市万宝山镇爱国村一屯进行了地毯式调查、走访,展开对重点嫌疑人审查工作:破案期间,共调查走访80户,人口总数人,其中男性人,符合作案年龄段人数83人,DNA采集人,审查重点嫌疑人10人。
警方通过连续5天5夜的紧张工作,确定同村人杨占军具有重大作案嫌疑。杨占军几年之前,曾经因为殴打他人被治安处罚过。对于杨占军,其前妻一肚子意见,说他生活作风乱,喜欢赌博,不愿意正经干活赚钱养家,还有家暴,甚至在妻子生病住院的时候,还带别的女人到家里鬼混,对自己和大女儿,基本上不管不问。结婚后就没跟他有过几天安稳日子。警方查明杨占军此时正以陪女朋友单莉莉(化名)看病为名,藏匿医院内。
年3月31日5时许,郭宝庆局长亲自率队赶医院将涉嫌故意杀人罪的犯罪嫌疑人杨占军、涉嫌包庇罪的犯罪嫌疑人单莉莉抓获,并押解回安达市。
经审讯,犯罪嫌疑人杨占军供述因其母亲李某、女朋友单莉莉患病急需用钱,其债台高筑,求借无门,在3月25日傍晚回家时见到被害人赵宝金,让其想起六、七年前向被害人赵宝金借钱,被害人不仅没借给其钱,还出言对其进行羞辱的事,这些年来,他其实一直怀恨在心,想报复被害人赵宝金并抢劫其钱财。至此,“3.26”特大杀人放火案”全面攻破。
谈及杨占军作案动机及心理,郭宝庆局长说,警方调查得知,在屯子里,杨占军的名声很差,几年之前曾经因打架被公安机关处理过,判了缓刑。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正当工作,游手好闲,沉迷赌博,自己虽然没有多少钱,却还开着车,找女人,平日花销大部分靠借,屯子里的好多人家都借过,直到案发,仍然有十多万债务没有还,这事屯子里人都知道,落网时,杨占军浑身上下只有不到块钱。凭他多年的公安工作经验来看,其实越是生活落魄,走投无路的人,越是有虚荣心,好面子,最烦别人嘲讽,戏弄。本案发生的主要原因,是杨占军找赵宝金借钱未遂,受其嘲讽,产生怨恨,在6年之后,杨占军遇到生活挫折,走投无路,心理崩溃之时,选择杀害曾嘲讽他的赵宝金全家泄愤。杨占军本身文化水平不高,心理扭曲,所以出现怨恨心理时,不能正确地调节,更多地积在心里,最终,选择了一种错误的发泄方式。
14岁少年对警方交代说:深更半夜,我爸血头血脸的回来了
郭宝庆局长介绍,3月26日凌晨,在作案之后,杨占军回到家里,敲开自家房门,进到屋里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洗自己身上的血迹。由于其母亲身体不方便,不能起来给其开门。14岁的儿子,拉亮灯,打开房门之后,在惊愕中,看到了父亲满脸的鲜血,很是害怕,他问爸爸,为什么身上这样多的血。杨占军掩饰说,帮邻居家宰羊,喷的。由于担心夜长梦多,被人发现,洗脸之后,杨占军把身上的衣服,鞋子,都脱了下来,放到锅底烧了。由于内心极度的紧张,杨占军还和女友发生了一次性关系。事后,他将自己杀害赵宝庆一家人的事告诉了女友,并对女友说,把儿子送岳母家,将老母亲送敬老院,然后带着女友离家出走。天一亮,杨占军即携带作案工具和财物,带着女友逃离老家。
“我干这事就是为了报复赵宝金。就想教训他一下。”提起作案动机,杨占军如是说。
年3月23日,为给患有胰腺癌的女友凑治病钱,杨占军吃了不少闭门羹,也没有讨要到多少。在其带领女友回家的路上,隔着马路,远远地,他就看到了赵宝金。在那个瞬间,杨占军内心的怒火被点燃了,他突然想到了6年之前他和赵宝金因为借钱发生口角的事。当天,他提出跟赵宝金借0元钱急用。赵宝金略带着嘲讽的对杨占军说道:你一个开汽车的人,还问我骑着破电动车的人借钱啊?就算我借你,你能还吗?你借屯子里那么多人的钱,都没有还,你也没有正当工作,稳定收入,你拿什么还我啊?”
赵宝金的这番话,深深地刺激了杨占军,仇恨的种子,在那时就种下了。
3月26日凌晨,犹如困兽一样,为了筹钱,走投无路的魏占军突然想起前几天见到的赵宝金时,他脸上露出的鄙夷和冷漠他,想起6年之前,俩人的那番口角,越想越恨。
杨占军听屯子里人说,赵宝金家里有钱,不只银行有存款,家里也一直都放着0到的现金,他决定去赵宝金家弄点钱花。趁着儿子、母亲和同居女友不注意,他抄起自己制作的钢钎走进夜幕中,沉沉深夜,无人知晓他的去处,也无人阻拦他那惨绝人寰的罪恶行径。
据郭宝庆局长介绍,起初,杨占军并没有想到要杀人,之所以带着家伙是为了防身时以备之需,在他潜入赵宝金家之后,他凭着平日里的记忆,小心翼翼的翻找着赵家的柜子和抽屉,正找得投入时,他听到了男主人赵宝金的一声咳嗽。没有再多想什么,杨占军转身过来,顺着声音,挥起钢钎,向睡梦中的赵宝金打去,几乎没有任何的反抗,赵宝金就在睡梦中死去了,紧接着,他又杀死了赵宝金从熟睡中惊醒的妻子杨美凤。等杨占军杀死赵氏夫妻之后,他突然发现,在炕上坐起来一个黑影,凭直觉,他意识到这是赵家的孩子赵丹丹,那个平日里见到他,总是满脸热情,很亲切的叫他叔叔的赵丹丹。
片刻犹豫之后,杨占军挥起了手头的钢钎,劈头盖脸的砸了上去。打完赵丹丹之后,杨占军镇静片刻,走出屋子,突然,他发现,赵丹丹竟然苏醒过来,从开着的窗户口,翻身爬到窗户下面,坐在地上,轻声呻吟。杨占军迈步向前,抓住了暂时死里逃生的赵丹丹的头发,狠狠地,疯狂地再次对着她的头挥起了死亡的钢钎,直到她一动不动。
随后,杨占军惦着带血的钢钎,从裤兜里掏出火机,走进屋子,伸手点燃了屋子里的塑料布,为了让火着的均匀些,他特意举着火机,在房子的四个角落上,均匀的点了火,仔细认真地布置起火点,以图让大火焚烧掉他的罪证。冲天而起的大火照亮了寂静在睡梦中的村庄,也带走了3条鲜活的生命。
闲置的红砖和荒芜的菜园,这家人永远消失了
29日下午,记者到达安达“3.26”血案现场,当天上午,刚下过一场暴雨,那条穿村而过的村道,顿时变得泥泞不堪。
记者看到,赵宝金家那扇未曾被大火焚烧坏的铁门仍紧紧地锁着,透过铁篱笆就可以看到被大火烧黑的残垣断壁,触目所及,满目疮痍。
随行的派出所民警邱立伟打开房门,带领记者进入院内。邱警官指着窗户口的那个大火炕说,这就是赵宝金家3条生命最后的栖息地。
如今,走在屯子街头,仍会听到乡亲们对此案的议论。偏僻安静的小山村发生如此血腥的灭门惨案,让村民们的神经紧绷,“晚上睡觉前,都要检查一下门窗关好没。有人为了防身,还在床底下专门放一把菜刀或者棍子。”
在赵家房子左侧,有一小块菜园,几排大葱,长得青翠而鲜绿,还有一排长势旺盛的西红柿,只是,再也没有人打理、采摘它们了,此情此景,令人唏嘘。看着一地的凌乱,想到3条鲜活的生命曾经在这个院子里留过的痕迹,记者的心情不由变得压抑起来。
此时,赵宝金的弟弟突然给派出所邱立伟警官打电话请示说,雨季要来了,是否能把那些残余的墙体推倒,以免突然倒掉,砸伤人。
“等雨季一来,墙一推倒,这个地方就彻底铲平了,这一家人就完全消失了。这家人的命运太惨了,都是老实本分的人,被杨占军这个混蛋祸害了,真可惜啊,要是赵宝金家养条狗就好了,哪怕养只鹅呢?晚上有人翻墙进门肯定有个动静,这样受害人有个防备。赵丹丹在学校别回家多好?一切,都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站在血案现场的院子里,望着赵宝金一家省吃俭用,购买的准备盖房子的红砖和兀自生长,无人打理的菜园,安达市公安局万宝山派出所民警邱立伟一再哀叹。作为片区民警,他和赵宝金一家人都很熟悉,看到赵家今天的遭遇,他心里也是很压抑。
邱立伟对记者说,至今,许多村民仍无法相信这个悲痛的事实,搞不懂是什么原因让杨占军那么残忍,失去人性,连19岁的女娃都不放过。
直到现在,赵丹丹的姑姑只要一提起兄弟一家的遭遇就痛哭流涕。她最痛心的是错过了与侄女赵丹丹的最后一次见面。本来之前,赵丹丹每次回家,都会跑到姑姑家跟姑姑赖在一张床上,跟她谈自己的心事,说她在学校里的喜怒哀乐。
姑姑最心疼呵护这个侄女,娘俩的感情好的不得了,每次到姑姑家,都会给她做一堆好吃的,走的时候,姑姑还会给侄女弄几包东西带回去,开卖部的姑姑家境还算不错,知道弟弟弟妹手头紧,经常给侄女一些钱,让她零花,生怕委屈了她。原本,娘俩在电话里说好了,26号下午,赵丹丹再到姑姑家待一宿,然后回学校。这是高考之前,赵丹丹最后一次回家,没想到,这次未遂的见面,竟然成为赵丹丹姑姑一生的疼痛和遗憾。
赵丹丹的姑姑曾告诉邱立伟:“如果不是这个事,我侄女秋天的时候肯定能去读大学。我弟弟说,只要她考上大学,就到城里买房子,全家搬到城里住,弟弟家买房的钱都存够了。”
探访现场时,记者看到赵家院子里整齐地堆放着几排红砖,如果不是凶案发生,或许这栋老宅会在秋天被推倒,一座新房子将拔地而起,等赵丹丹上了大学,他们一家3口也将在城里拥有自己的住宅楼,可惜,一切的憧憬与设想都已成为灰烬。
身陷囹圄,嫌疑人涕泪交加
6月31日下午1时,记者在安达市公安局看守所见到了杨占军。1.7米左右的个头,光头,中等偏胖的身材,穿着囚衫,短裤,双臂文身,长相粗狂,神情沮丧。
采访中,杨占军始终用两支手抱着脑袋,低声呜咽,从会谈开始到结束,半小时的空档里,他一直在不停地抹眼泪。
杨占军告诉记者:“这些日子我夜里常常睡不着觉,想很多事,有时候,不知不觉地眼泪就流下来了。我真后悔啊,后悔自己一时糊涂,铸下大错。到这步,真不值得,不应该,我对不起受害者,对不起我自己的亲人。”
据安达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孙海臣介绍,杨占军这个人性格很复杂,并不像看上去这样简单。从案发到归案,他的态度和情绪也经历了一个很复杂的转变过程。3月26日,早晨5点左右,当消防队和警察进村灭完火后,做现场调查的时,杨占军还去观望过,期间还发了些牢骚,埋怨警方光知道破案,不知道救济贫困村民,把村里破烂的房子都修了。最终,他低头认罪,主要是公安机关政策攻心,给他讲法律法规,情理融合,做思想教育工作。
安达市公安局大刑侦队大队长李艳辉告诉记者,审讯中,给杨占军看赵丹丹遗照时,杨占军的反应非常强烈,额头冒汗,浑身发抖,不敢正视,提及赵丹丹,杨占军痛哭流涕,觉得自己不应该杀了孩子,太混蛋,太糊涂了。
李艳辉大队长回忆说,指认现场那天,镣铐加身的杨占军对着母亲一连磕了几个响头,抱着儿子的额头,亲了又亲,摸了又摸。他央求民警,让他多和儿子待一会。
安达市公安局政治处主任邓喜军对记者说,赵宝金全家惨遭杨占军灭门的消息传到家里后,其妻子杨美凤的母亲本就不太好的身体每况愈下,整日沉浸在恐惧与悲伤里,为缓和她的精神状态,郭宝庆局长一再叮嘱村干部,一定要安排专人多加陪护,开解以防出现意外。
邓主任说,5月2日,安达市检察院已批准逮捕杨占军。尽管犯罪嫌疑人杨占军在被警方抓获过程中,没有暴力抗法行为,比较配合抓捕,归案后也能如实供述自己的罪行,认罪态度较好,但其犯罪行为和后果都十分严重。必将得到法律的惩处。
邓喜军主任认为,这几年来,各地农村相继发生了一些影响巨大的灭门惨案,这无疑给整个社会敲响了警钟——凸显了当前,中国建设文明乡风,建设平安乡村的重要性。残酷的事实告诉我们,新农村的发展,不能只看经济上的提高,还要看乡风文明与社会管理的进步,整个社会为此都需要做更多努力。
采访结束时,当着记者的面,杨占军对李队长提出一个特别请求,如果将来枪毙他,除了见儿子和家人之外,请允许他跟一个失联多年的老朋友见一面,这个老朋友当年给过他很多关照,他想当面说一声谢谢。
记者与杨占军看守所对话
“我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如再重来,他家有多少钱,我也不去。”
记者:对于自己的行为,你现在后悔了吗?
杨占军:说心里话,谁不后悔啊,唉!太不值得了,当时脑袋昏,一着急就……我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如再重来,他家有多少钱,我也不去。
记者:假如再活一回,你会怎么过?
杨占军:肯定好好活,混出个样儿来,做个好人,懂法守法。
记者:看过赵丹丹照片吗?对杀害孩子你有啥感想?
杨占军:看过,不敢直视,后悔,孩子无辜的,我不知道她在家,知道她在家,我肯定不去。我对不起她。对不起她全家。
记者:惦记你儿子,母亲和女友吗?想见他们吗?
杨占军:惦记他们,想他们,但是,不敢见他们,怕刺激他们!
记者: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杨占军:我没有什么打算了,就等着走完流程,枪毙我,我好偿命赎罪。
记者: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杨占军:感谢郭局长协调镇政府,村领导帮我申请救济款,帮我家盖了新房子,感谢他这些日子一直热心照顾我儿子。我一定好好配合做好后面的工作,把罪行交代清楚,安心等待伏法上路。(来源:方圆杂志)
本期主编丨王镡
审核丨阮莹
编辑丨刘晓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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