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teName}
首页
鼻骨骨折治疗
鼻骨骨折原因
鼻骨粉碎性骨折
鼻骨骨折护理
鼻骨线形骨折
鼻骨骨折价格

阿Q我等风雪又一年新书试读

第一章:转学生

沈骆驰哪是大白萝卜,他是根又细又长的葱,葱葱绿绿,鲜嫩欲滴

之前租的房子,因为临屋是个酒坊,从今年开春就开始闹鼠灾。那些老鼠天天晚上在房梁上闹腾,摧残得我神经都快衰弱了。

熬到高一第二学期结束,我爸妈商量下,决定重新找房子。

只是市一中外的房子就像香饽饽,那个时间好的房子几乎都被租出去了。后来还是托了我发小林佳楠她妈妈的福,我们才找到了房子。

新房子就在我们学校西大门正对面的香格花园,林妈妈说那儿环境好,离学校近,就是租金偏贵了点,一年八千块,问我们要不要租。

八千块,也许对别家来说不算什么,但对我家来说,八千块是笔不小的开支。

那是间三室一厅的套房,一共住了三户人家,房东刘奶奶占了一间,林佳楠跟她妈妈租了一间,剩下那间的房客刚搬走了——他家孩子是高三生,高考一结束就搬了。

刘奶奶的孙子要从上海转学到我们省城念书,刘奶奶就没把空房租出去,打算留给孙子住。

不过林妈妈说,如果我们要租的话,她可以让刘奶奶把房子让出来。因为早在半年前,刘奶奶夫妻俩就不怎么住公寓里的房间了,而是把楼下的车库装修了下,搬楼下去了。主要原因是刘奶奶年纪大了,又患了风湿痛,爬楼对她来说太辛苦了。

我爸妈他们商量了一晚上,最后还是决定把房子租下来。离高考也就两年了,这两年真的很重要,不能因为环境不好就耽误我学习,所以贵就贵吧,先租了再说。钱可以在其他地方省,供我读书上绝对不能省。

就是这样,在暑假的末梢,开学前一天,我妈带着我搬去了香格花园。

在那里,我认识了沈骆驰。

没见到沈骆驰以前,我曾经在心里想象过他的样子。

年少的时候,我们很容易对一个陌生的人产生好奇。

林妈妈说沈骆驰他家很有钱,他又是一直在上海那种大城市生活。我听说上海的自来水里都有漂白粉,喝了人都会变白,所以在我的想象里,沈骆驰一定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子,跟大白萝卜似的。

后来我发现自己错了,还错得特别离谱。

沈骆驰哪是大白萝卜,他是根又细又长的葱,葱葱绿绿,鲜嫩欲滴。

我一直记得第一次见沈骆驰的场景。

我爸花钱找了辆卡车帮我们把东西一股脑全搬到了刘奶奶家楼下,而刘奶奶跟沈爷爷早就站在车库那等着我们。

各种物什被放了一地,我跟爸妈一起搬着,跟刘奶奶上楼到她家去。

开门的便是沈骆驰。

他穿着最简单的白色T恤,下身搭配着水蓝色的牛仔中裤,露出白皙细长的小腿,白的血管通透的脚上踩着双绿色的凉拖,眉眼随意地扫了我们一眼后,又默不作声地回到了大厅继续看电视。

除了他真的很白外,沈骆驰完全就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子。

他很高,十七岁就看上去有一米八,五官清秀好看,鼻梁微挺,唇色很粉,一只手放在沙发上,枕着漂亮的头颅,神情慵懒地在看电视。

我从来没见过比沈骆驰更好看的男生,所以视线不自觉地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会。

屋内开着空调,室内温度跟外面相差很大,走进去一瞬间的凉意让我感觉像是进了天堂。

刘奶奶率先走进了屋,圆乎乎的胖脸上堆满了笑容,指着沈骆驰对我们说:“这是我家骆驰。”

说完,她又转头跟沈骆驰说:“骆驰,这是王愢和她爸妈,以后他们就住我们这了,你们要好好相处。”

沈骆驰像是没听到他奶奶的话,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屏幕,连个眼神都不屑给我们。

我隐隐觉得沈骆驰似乎不大欢迎我们。

气氛有些僵硬,刘奶奶尴尬地朝我们笑笑,说:“他就是被惯坏了,咱们别理他,我带你们去看看房间。”

闻声,我回头看了眼沈骆驰,他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仿佛我们说的一切都跟他无关。

刘奶奶边说边带我们走到了靠南第二间房,旁边第一间房是林佳楠她们住的。

刘奶奶说她们要明天才过来。

我妈跟我两个人都把头凑在房门口,往里看。

房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屋内的墙纸感觉像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风格。室内装修得很温馨,卷帘窗半拉着,窗台上放着几盆绿色的盆栽。能看的出来,刘奶奶是个风雅的人。

我妈很满意,连连点头,忍不住称赞道:“阿姨你这屋装得老好的,我都不敢住了,就怕给你弄坏什么。”

“有什么不敢住的,以后都是好邻居,站着累,快先把东西搬进来。”刘奶奶殷勤地给我们让道。

又互相寒暄了下,我爸妈又去了楼下拿东西。我也要跟去,我妈怕我累,让我待屋里别出去了,说外面太热了。

“是啊,王愢你就留在屋里跟骆驰一起看电视吧,太阳太毒了,女孩子还是别晒黑的好。”刘奶奶也在一旁帮腔道。

我踟蹰地站在一旁,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沈骆驰完全没有想跟我搭话的意思。

刘奶奶跟我妈他们一起下楼了,临走前,她让沈骆驰尽下地主之谊,给我拿支冷饮吃。

然后我终于听到了沈骆驰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在冰箱里,你自己去拿。”

他后脑勺对着我,冷淡地说道。

说完,他依旧坐在沙发里,稳如泰山。

沈骆驰绝对是我认识的,最难相处的少年

我当然没有去拿,这毕竟不是自己家,我怎么好意思在这翻箱倒柜,我只是傻愣地站在原地,偷看着沈骆驰那漂亮的后脑勺。

是不是上海人都这么高冷,还是说好看的人,都像沈骆驰一样?

我私心觉得沈骆驰长得很好看,但是过于高傲了。

想着往后大家就住一个屋檐下了,抬头不见低头见,总得有事说上几句话的,我绞合了下双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朝沙发走去,在离沈骆驰一手臂远的距离停了下来,主动跟他搭话:“你在看什么啊?”

沈骆驰总算愿意抬头看我了,但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给了我一记白眼,一副“你自己不会看的”的表情。

我看了看电视机屏幕右下角的节目标签,窘了窘,再也忍受不了周围的低气压,在我妈他们搬第三轮东西时,跟着他们一起下楼了,逃一般地离开了沈骆驰那座冰山。

等我们搬完再上楼时,沈骆驰已经不在客厅里了,应该是回自己的房间了。

他的房间是靠边单独的一间。

我也回到了自己屋里忙着收拾东西,我爸妈他们还留在楼下的车库那,跟刘奶奶他们聊天。

晚饭是在刘奶奶家车库里吃的,刘奶奶很热情,非要留我们一起吃晚饭。我爸要去上夜班了,就剩我跟我妈。我妈推辞不过,又觉得不好意思,出去到附近的超市买了箱牛奶送给了刘奶奶。

吃饭的时候,沈骆驰久久不见下来,我妈看刘奶奶腿脚不方便,让我上楼去喊他。

我心里虽怯怯,但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站在他房间门口,我伸手敲了几下门,都不见人回应。

可今天这忙碌的一下午我根本没见沈骆驰出去,他应该在里面的啊!

在却故意不应声,纵使我再好的脾气,也觉得沈骆驰有点过分了。可毕竟是在别人家的屋檐下,我也不好发作,只是压抑着脾气,提高音量喊了几声沈骆驰的名字,说你奶奶让你下去吃饭。

回答我的只有漫无止境的静默。

我真的生气了,手不小心触碰到门把,发现门没锁。心里立刻有了两个小人在吵架,一个说开吧开吧,进去把他骂一通,多大的人了,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一个说算了吧,这是他家,他爱怎样就怎样吧。

最后理智的小人战胜了情感小人,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手松开了门把,转身准备要走时,门突然开了。

沈骆驰站在门口,神情不悦地看着我。

那张本就白皙的脸上挂着些许细汗,唇色也带着不健康的白。

我心一紧,不禁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看上去脸色不怎么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边说边朝他房内看了眼,里面很黑,窗帘被拉得紧紧的,唯有床头柜上的小灯泛着幽幽的白光,看起来格外的幽冷,就像沈骆驰此刻的脸。

夏天温度很高,沈骆驰房间里没开空调,也没开电扇。

当我怀疑他脸上的汗是睡觉的时候太热才滋生出来的时候,沈骆驰突然伸手推了推我,似乎嫌我靠他太近,在我退到离他一臂的距离远后,他才收回手,面无表情地跟我说:“我不吃,还有,你很烦。”

不等我反驳,“啪”的一声,他就把门给关上了。

我站在门外,傻愣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扉,内心得出个结论。

沈骆驰绝对是我认识的,最难相处的少年之一。因为我认识的人里,那个最难相处,还包括了王春晓。

只是沈骆驰难相处是因为他脾气差,而春晓完全就是因为他是个神经病。

王春晓是个神经病,咱不跟他一般见识

春晓是我们学校的名人,在市一中念书的,要没听过“王春晓”三个字的,要么是从不听校园广播的,要么就是很少参加出操的。

因为我们学校被处分最多,当众批评最多的,就是王春晓了。

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讲,王春晓是典型的高富帅,人有一米八五,长得一张娃娃脸,五官算不上特别漂亮,但是看着挺舒服的,特别是他那双眼睛,像黑葡萄似的又大又亮,一看就是个鬼点子很多的人。

春晓家很有钱,他爸是个暴发户,在我们省城开了家很有名的润滑厂,旗下光分厂就有三家。

只是他的名字,土到渣了,跟他形象完全不吻合,一直被同学们拿来笑。但据他所说,这名字还是他爸花了大价钱请得道高僧取的,说是世界少有的好名字。这话要被孟浩然给听到,准要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那难道不是出自我的“春眠不觉晓”吗?

高一下学期,学校进行文理分班,我被分进了学校两个独有的重点班,跟王春晓成了同班同学。

春晓成绩很渣,是他爸出了很多钱,他才被送进我们班的。

他爸生意忙,几乎没时间管他。他妈听说很早就过世了,不过他爸对他妈钟情得很,也没续娶。没妈照顾,又不爱在保姆手下过日子,春晓就跑来学校寄宿了,还美名其曰他对这个学校爱得深沉。

我们班一共六十三个人,寄宿的只有八个人,其他人都是家长在学校外面租房子陪读。

陪读是因为父母觉得高中学习压力大,寄宿吧怕孩子营养跟不上,所以一家人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陪着。一般有点条件的都陪读了,像春晓这样家里有钱还寄宿的,我们都有点不理解。

不过春晓永远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也不见他寄宿觉得有啥不快乐的。

本来他不过是我众多同学中的一个,我也犯不着不待见他。

但是班主任为了提高全班整体成绩,实行了一对一补习。分班考试我在班上排了第一,又是班长,理所应当地被班主任喊去辅导春晓。

为了方便补习,老师让春晓坐我后面。

于是,我的噩梦就开始了。

我的同桌李文艺是个贤惠的女孩子,手工活做的特别棒,可乐瓶喝光了,她用美工刀雕刻了个镂空的笔筒,用粉色的绳子系在我们两个人课桌中间的缝隙里。

春晓最不喜欢上数学课,每次教数学的老太太上课时,他就在下面做各种小动作。他课桌肚子里藏了好几盒粉笔头。一到上数学课,他就开始往李文艺的笔筒里扔粉笔头。

啪嗒,啪嗒……

声音不算大,但在安静的课堂里也算是噪音了。

一开始,为了不影响其他同学,他每次扔时,我还得留心出手去接,我越是这么做,他越是扔得起劲。最后我忍无可忍,让李文艺把笔筒藏了。结果,他居然索性直接往我们桌缝里扔粉笔头,偏偏又没有一点准头,笔头砸在桌上,发出一声声难听的吧嗒声。

数学老师听到动静,常常拿眼瞪我们,说王春晓你跟王愢俩干吗呢?王愢你不好好听课,头低着在桌下捡什么呢,别以为你成绩好就可以为所欲为。那吧嗒吧嗒是什么声音?

我那叫冤啊,我是捡春晓的粉笔头啊。

可当我要跟老师解释时,春晓已经率先给我回答了,他将手举得高高地说老师,王愢在捡粉笔头,她要拿这砸我。

我见过贼喊捉贼的,但没见过春晓那么无耻的。

他竟然对老师装可怜,说,就算我成绩不好,就算她不愿意给我补习,也不能这么欺负我啊。成绩好了不起啊!

我那时气得差点没把手中的笔给折断。

因为春晓的恶人先告状,我被数学老师骂了一顿,下课后还被喊去了班主任办公室谈话。

还有一次,春晓学校在食堂椒盐蚕豆吃多了,那一天都在课堂上放屁。

本来没啥可说的,但是下午上课的英语老师是个爱干净的年轻姑娘,路过我们课桌几次后,终于受不了那恶臭,忍不住回头看我们,红着脸问,到底是谁一直在放屁。

我知道是春晓,他就坐在我后面,那声音太明显了。

我都没出卖他,他却又开始诬赖我,说,老师,是王愢,她已经放了好多屁了,好臭啊!

边说边用手在面前扇,表情不要太嫌弃。

顿时,班里一阵爆笑,我难堪地涨红脸,光顾着低头,都忘记了解释。

事后我只好自己安慰自己,那种时候,解释也是没用的,只会被人当做是掩饰。

这种事在后来的日子里屡见不鲜,我已经忘记多少次被春晓当作挡箭牌了,一开始不适应,后来也就习惯了。

我总是这么安慰自己,王春晓是个神经病,咱不跟他一般见识。

王春晓同学的花样作死

一想到上学就要跟春晓那个神经病斗智斗勇,回了家还得面对这个难搞的沈骆驰,我就默默地在心里为自己点了一支蜡烛,开始为学习生涯担忧起来。

这苦海何时才有涯啊!

找沈骆驰吃饭碰壁后,那晚我再也没有找过他。

倒是第二天一大早,我下楼准备上学的时候,站在车库门口的刘奶奶突然喊住了我,让我带沈骆驰去学校。

她说他刚入学,只知道自己是十三班,还不知道班级在哪。

大家是一个学校的,现在又是住一起,让我给他带路本来就没啥大不了的,但是对方是沈骆驰啊,他还不见得愿意让我带呢。

我刚想问刘奶奶说,奶奶,那沈骆驰要我带吗?就见沈骆驰从车库里走了出来,肩上背着个单肩包,表情巨冷地站在他奶奶身后,也没说愿不愿意跟我走。

我这人心宽,昨天被骂睡一觉也就忘了,看他那样,想着他也不是那种愿意低声下去跟人求助的人,也便不再计较,对他挥了挥手,说你跟我走吧。

结果他是跟我走了,但一路上就跟嘴巴被封住了似的,全程无声低气压。

哦不,他有跟我说一句话的,那话是这样的,你不要跟我并肩走,你离我五米远。

这话听着就很让人讨厌,我真的有被刺激到。

到学校后,我把沈骆驰扔在他们班主任办公室门口,指着里面一个秃顶的男人,说:“那是你们十三班的班主任,你跟他走吧。”

说完,我就背着书包去了自己教室,心里怄得慌。

走去教室的路上,我暗暗告诫自己,为了不再找虐,以后看到沈骆驰我就绕道走,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不过他在物生班,我在理化班,高中学习那么忙,一般我们也难碰到。

除非我去找林佳楠,因为沈骆驰跟林佳楠是一个班。

为了沈骆驰的事耽搁了点时间,我到教室后没多久,早读课的铃声就响了。

语文老师站在讲台上,我刚把语文书拿出来,就看到教导主任像阴魂般突然出现在我们班教室的前门口,手指着坐我后面在跟同桌扯皮的春晓,怒声道:“王春晓,你麻溜儿给我滚出来!”

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班上几个男生在抑制不住地发笑。

春晓被教导主任带走了,临走的时候,他站在门口朝我们挥了挥手,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喊着:“同学们,我走了,你们不要想我,我虽死犹……”

没等他说完,教导主任的手已经揪住了他的耳朵,将他强行拽走了。

整条走廊都回荡着春晓杀猪般的嚎叫声。

很快,早读课一结束,我就在学校广播里听到春晓又被通报批评了。之后他也没回教室,有人说看到他正站在教务处楼底下罚站呢。

一连几节课间的休息时间,大家都在聊春晓的事。

从其他同学绘声绘色的口述中,我终于弄明白春晓为什么又被教导主任带走了。

原来是因为早上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他嫌食堂的早饭难吃,馒头咬了一口就嚷嚷着这味道难吃的像猪食。

一旁的同学笑他,说春晓你说的好像吃过猪食似的。

春晓朝他们翻了记白眼,喊滚一边去,然后他端着碗去找食堂师傅理论,说你们搞什么啊,我每个月交那么多饭钱,不是来吃猪食的。

那师傅端着菜刀正在厨房切菜呢,本就忙得很,看一个毛头学生来捣乱,当即怒了,挥着菜刀朝春晓比划着,说你嚷什么呢!爱吃不吃的,滚出去!

春晓被那刀吓得连连败退,握着碗的手抖了抖,两个馒头都掉在了地上。

从厨房出来后,他觉得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这食堂师傅烧的饭菜越来越难吃了,还说不得,就是他不让人说,所以才越做越难吃的。

春晓坚信他这个理论没错,他觉得不能助涨食堂师傅的嚣张气焰,为了广大同学的胃着想,他干了件英雄才会做的事。

春晓把两个馒头捡了起来,放回碗里,出了食堂,直奔校长室。

他打算把馒头给校长尝尝,让他把那食堂师傅给换了,实在是太难吃。

校长一般八点才会在办公室,春晓在办公室外面等了等,突然想到了什么,端着碗跑到教室拿了三支笔往馒头上一插,然后又回到了校长室,把碗放在了校长室门口。

那馒头上耸立的笔,乍一看就像上了三炷香。

春晓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一本正经地对着馒头拜了拜,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来找校长给他吃馒头的,光顾着搞恶作剧了。

几个同学秉着好奇心跟过来看他的,看他这样作死,忍不住担心道,春晓,你还是把这拿回去吧,不然校长看到了,你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春晓得意地朝他们眨了眨大眼睛,贱兮兮地说,你们不说,我也不说,大家都不说,谁知道是我干的呀?走啦,快要上早课了。

说完,春晓就跟撒欢的兔子似的,撒腿就往楼梯口跑。

刚走到楼梯口,就撞上了爬楼的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是我们高一时候的思政老师,一眼就认出了爱调皮捣蛋的春晓,当即皱了眉头,声音颇具威严地问道,王春晓,你跑这干嘛来着?

春晓哪敢回,看到教导主任,整张小脸都吓白了,接着他做了个很蠢的举动,立刻调转头,往另个楼梯口跑了。

那几个来看戏的同学,一听到教导主任的声音,早就溜没影了。

春晓刚溜到教室,没多久,主任就把他带走了。

这不是春晓第一次被当众批评,一个学期下来,他不闯几十个祸他就浑身不舒服。

当时我们学校还流传着这么一句话,说学校老师能遏制同学早恋,但遏制不了王春晓同学的花样作死。

我以后要有了孩子,我让他跟你姓

我妈最近刚换日班,白天得去上班,没时间给我做饭,我又不想去刘奶奶那或者林佳楠家蹭饭,所以我妈早上去上班前,都会给我点零花钱,让我这几天在学校吃。因而中午我就没回刘奶奶家的公寓吃饭,自然也不用见到沈骆驰了。

虽然暂时不用看沈骆驰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但我还是没从他的魔咒里摆脱出来。

这果真是个看脸的社会,只要长得好看,就算是新转来的同学,也能很快在学校里闻名。

同桌李文艺也没回家吃饭,中午我俩去东大门各自买了一个鸡蛋饼还有瓶冰镇矿泉水,边吃边往教室的路上,一连遇到了十来个女生都在谈论沈骆驰。

“哎哎,你听说了没,十三班新转来个男生,长得不要太好看。”

“真的假的?叫什么名字啊?”

“好像说是叫沈骆驰。”

“哎,名字听起来也好听啊!”

“是啊,是啊!”

“……”

我在后面默默地听着,心里吐槽这沈骆驰名字哪好听,也不过一般般,还没“王春晓”读起来顺口呢。

那边几个女生还在说个不休。

“太羡慕你了,我也好想在你们十三班啊,当初我怎么没选物生啊!理科班尽出帅哥啊!”

“我们物生班以前也没啥帅哥的,就今天来了个转学生特别帅。比物化班那几个帅哥还要帅,我就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的。”

“对啊对啊,他皮肤好白,我今天路过你们班的时候看到了。”

“……”

嘁,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那群被沈骆驰外表迷倒的女生,是不知道沈骆驰有多高冷啊,我是见识过了,那简直是火炉放在他旁边都能被冻住。

就这样,我一路听着女生们对沈骆驰发花痴,一路吐槽地回到了自己班。

刚吃完东西,还没来得及去洗手,一同学从外面走了进来,朝我嚷嚷着,说李校长让我去校长室拿东西。

我也不知道拿什么东西,当即顾不得洗手,直奔校长室。

原来是我去年参加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得奖的证书出来了,李校长把证书给我的时候,夸了我很多好话,我脸都被他夸红了,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最后说了句很官方的话,说老师,我以后会更加努力学习的。

用春晓的话来讲,你们好学生,好在哪啦,连话都不会说。

从校长室出来,我正好碰到了还站在教导处楼下暴晒的春晓,他双手捧着只碗,高高地举在头上,里面的馒头看不大清,但是那三支圆珠笔却显眼得很。

从早上被教导主任抓来,他就一直在这晒着了。

我想这次校长他们真的是怒了,就算春晓爸捐再多钱,春晓这次的苦也吃够了。

春晓一看到我,就跟饿猫看到老鼠似的,两只眼睛都发亮了,朝我吹了几声口哨,身体不安分地扭动着。

教导主任在他站的地方用粉笔画了个圈,不允许他走出来。

上面就是教导主任跟校长的办公室,要是他们出来,看到春晓不在圈里,他铁定还得继续罚站。

这天气实在是太热了,都要有三十八度了。

站了老半天的春晓看上去又热又饿,脚刚伸出圈,又像触电般地缩了回去,站在圈内惨兮兮地跟我说:“王愢,我口渴,肚子也饿,你给我去小卖部买瓶冰镇矿泉水还有个面包啊!”

我看他站得脸都是红的,着实有点可怜,但我要给他买了吃的来,校长他们看到了,又说他怎么办?

想了想,我跟春晓说:“我上去帮你跟李校长说下,看看能不能让你别站了。”

春晓听完,高兴得都要跳起来了,屁股一撅一撅地朝我跳舞,不要脸地谄媚道:“王愢你去说当然最好了,校长主任都喜欢你,这全校的老师都喜欢你,果然还是咱们王家人好,真不愧五百年前咱们是一家。”

说完,就要捂面,一副感动得泫然欲泣的样子。

我无语了,就因为都姓王,王春晓老喜欢说我俩是亲人。他每次闯了祸,我给他擦屁股,他总会万分感激地跟我说,王愢,你真是个好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救了我那么多次,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你,我以后要有了孩子,我让他跟你姓。

他姓王,我也姓王,跟我姓不还是照样跟他姓。

当然这些说要报答的话,他前脚说完后脚就忘,没事又开始在课堂上给我整幺蛾子。

我坐他前面半学期,成绩还能保持不掉下去,那绝对是因为我意志坚韧。

知道春晓的脾气,他贱起来真的是没完没了的,所以我也没再跟他多聊,转身又回了校长室。

李校长正跟教导主任在下象棋,看到我去而复返,很是惊讶,声音清和地问我:“王愢,你怎么又回来了?”

教导主任也抬头看我,愣了下,说:“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说完他又想想不对,我是被通知来拿证书的,那证书还攥在我手里,我应该没什么落下啊。

因为成绩好,所以学校老师都对我挺好的。即使有疑问,他们跟我说话,还是很和颜悦色的。

我拘谨地站在门口,有些难为情地伸手挠了挠头,咬了下唇,硬着头皮帮春晓求情:“老师,我看到王春晓在下面晒得脸都红了,中午太热了,能不能让他先回教室,下午再来站?”

我说完,就看到李校长愣了下,沉默了半晌。

当我以为他要生气时,他却十分纳闷地跟我来了句:“那王春晓还在这啊?我还以为他早溜了呢,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教务处有前后两个门,春晓在前门罚站,校长如果走后门楼梯的话,没注意他也是正常的。

就像我来之前,也是走的后门楼梯,春晓没看到我。

李校长这么一说,我就懵了,想到春晓在楼下那凄惨的样子,我真的有点哭笑不得。

“也好,都认真站了老半天了,也是有史以来头一遭,你让他回去吧,下午也不用来站了,以后这些出格事,让他少干干,都十七八岁了,也该懂点道理了。”教导主任看了眼李校长的脸色,然后站起身来对我说道。

我嗯了声,又看了下校长。

李校长对我挥挥手,笑容和煦地说:“去吧。”

我这才脚步匆忙地下了楼,跑去跟春晓说。

我当然只跟春晓说老师让他走了,没告诉他老师他们其实以为你早走了,压根就没指望你会听话罚站。

说的话,我估计春晓听了真得哭了。

她有一双会哭的眼睛,而我没有

得到特赦,春晓跟着我回去,路上他让我去小卖部给他买东西,他实在是站得没力气了,倚在教学楼外的香樟树上,像只中暑的哈巴狗,吐着舌头喘着粗气,等我回来。

我将买的东西塞进他怀里,把找的零钱给他。

春晓没收钱,阔气地说:“剩下全给你。”

“你爸有钱又不是你有钱,等你自己赚了钱再来摆阔吧。”我没好气地说道,将钱一把塞进了春晓的裤袋里,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在旁人看起来是有多暧昧。

我跟春晓都是粗线条的人,所以也没觉得有啥尴尬。

两个人回到教室,我先进去,春晓跟在后头。

班上的同学来的差不多了,本来都在安静地做事,看到我俩进来,一下子就闹腾了。

不知道谁突然冒出来一句:“春晓,你说你怎么又让你妈去接你了!”

说完,全场爆笑。

我一张脸涨得通红,春晓却没跟他们置气,还开玩笑地朝我喊着:“妈,你走慢点,等等你儿!”

我恶狠狠地回头瞪他,牙齿咬得嘎吱响。

晚上,晚自习一结束,春晓第一个蹦出教室。他这人就像猫,越到晚上越是精神。春晓之所以走的那么急,是他让人在网吧开了机子,跑去那上网了。

长夜漫漫,他才不是那种安分的,上完课就会老实回宿舍洗澡睡觉的人。

虽然学校每天晚上都会查房,查到春晓老不在宿舍,找过他爸说过这事,但是王爸爸也是个神奇的人,他听完后非但没骂春晓,还给春晓住的那宿舍装了台电脑。

在我们读书的那个年代,一般来说,家里有电脑的就算不错了,还特意在学校宿舍里给孩子配电脑的几乎没几家了,春晓家就是有钱,任性。

电脑是有了,但是宿舍不给他牵网啊,所以装了也是白装,他照样溜出去到网吧上网。

我将没做完的试卷放进了书包,然后跟李文艺有说有笑地出了教室。走到楼梯口,就看到早就出来的春晓还没有走,正一脸流氓样地堵着个女同学不让走。

走过去一看,我才发现那被堵的女生是林佳楠。

打从高一起,春晓就喜欢林佳楠。

我跟佳楠从小一起长大,家住一个小区,小学初中都是同班同学,关系很好。上一中后,我们才没有被分到一个班,不过感情依旧很好,高一那会没高二学业那么紧张,我们经常串班级玩。

有次林佳楠来我们班找我,她小姨从法国带了高档巧克力回来,她想到了我,赶紧送来跟我分享。

她长得很漂亮,不是那种很惊艳的漂亮,是那种看上去很清秀,很温婉,会自然联想到江南水乡之景的漂亮,身材纤细小巧,让人忍不住想拥进怀里好好呵护。

她有一双永远水汪汪的大眼睛,笑起来时嘴角还有两个深浅不一的酒窝,皮肤很白,跟沈骆驰一样,都能看到绿色的血管。

那时候春晓在我隔壁班。他们男生就喜欢下课围在走廊上看女同学,林佳楠一过来,满走廊都是男生们戏谑的口哨声。

春晓挤在男生堆里,看到林佳楠当场就傻眼了。

我当时正站在教室门口跟站在走廊里的林佳楠讲话,抬头就看到隔壁班一男的,突然伸手在周围男生的头上都重重地打了一记,说都不准看,是我的,我的。

打完,他一个人呆愣地朝我们看,应该说是朝林佳楠一个人看。

那个男生就是春晓。

最让我嫌弃的是,他竟然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林佳楠,然后吞了吞口水。

从此,春晓的脑门上直接被我贴上了两个字——猥琐。

春晓对林佳楠挺上心的,一有时间就往林佳楠班跑,哪怕在窗外溜一圈也好。由于他过于炙热的追求以及他不容小觑的知名度,很快就搞得全校人都知道他在追林佳楠。男生喜欢谁都可以,绝对不能喜欢林佳楠,因为林佳楠是王春晓的。

都不准看,是我的,我的。

春晓的经典名言。

佳楠是脸皮很薄的女生,就算受不了春晓的死缠烂打,也说不出绝情话来,即使她生气地跺脚,让春晓别再来烦她,但这种程度对脸皮比城墙还厚的春晓来说,真的毫无杀伤力可言。

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躲。

以前她老走东侧的楼梯下楼,后来知道春晓也走东侧的,她就换西侧的走。春晓发现后,也走西侧,她就立刻改东侧,就跟老鼠躲猫似的,也是心力交瘁。

以前她还会来找我,后来怕遇到春晓,找我的次数也少了,有事就让我去找她。

这一躲就是半个学期。

后来分班,春晓进了我们重点班。重点班几乎是没有下课可言,老师拖堂,拖完第二节课就又开始了。一整天也就中午跟晚上吃饭的时间可以自由安排,那个时间段,林佳楠压根就不在学校,所以春晓也难找到她了。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佳楠那么怕春晓,躲他躲成那样了,今天竟然又出现在了东楼梯。

看林佳楠被春晓逼得身体都贴在楼梯的扶手上了,我赶紧走过去,把对佳楠壁咚的春晓给拉了开来,护犊子般护在佳楠面前,没好气地对春晓道:“你想干吗?”

春晓无辜地眨着那双大眼睛,不要脸地说:“我想跟林佳楠同学说话,王愢,你让开。”

说完,就朝我伸出手来要抓我。

躲在我身后的佳楠,身体都开始发抖了,小声地喊着我的名字,说:“王愢,王愢……”

我想都没想,狠下心来,抓起王春晓伸过来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

那厮夏天出汗太多,竟然满手的咸味。

我咬完就后悔了,那头春晓痛得嗷嗷大叫,恨恨地瞪我:“王愢,你属狗的啊!”

我没回她,拉起林佳楠的手就往楼下跑。

后来我才知道,林佳楠之所以出现在东楼梯,是来找我一起回家的。

她听说我也搬到了刘奶奶家很高兴,有很多话急着想跟我说,又担心我一个人回家危险,这才过来找的我。

其实也没什么可危险的,香格花园就在学校西大门,穿个马路就到了。

不过我还是被佳楠的那份心意给感动了。

我带着佳楠跑下了楼,春晓还不死心地在后面追。我光顾着跑,也没看前面,只感觉脑袋撞上了结实的肉墙,头顶上传来一道好听的闷哼声,瞬间站住脚步,抬头就看到一脸阴沉的沈骆驰。

沈骆驰冷冷地扫了我一眼,没再看我,只是朝我身后瑟瑟发抖的林佳楠说了声:“走了。”

林佳楠说他们晚上吃饭的时候,刘奶奶担心我们两个女孩子回家不安全,就让沈骆驰跟我们一起走。

闻声,林佳楠赶紧躲到了他身后,急声喊我:“愢愢,我们快走吧。”

春晓本来也就是恶趣味地追林佳楠,她惊慌如小鹿的样子,让他很有成就感,但是这会看到林佳楠突然跟着一男的走了,他就呆了。

这男的关键还长得比他好看,比他白,他就怒了。

呆了怒了之后,春晓醋味大发暴走了,几步上前,抓住林佳楠的手,拽着她就要走。

林佳楠吓得都哭了,委屈地说:“王春晓,你放手!”

我去帮她抓春晓的手,但春晓力气很大,一把就推开了我。

这时,沈骆驰伸手拽住了佳楠的另一只手,漠然地抬眼看了下惊愕的春晓,冷声道:“她不想跟你走,你抓她干什么?”

春晓看了沈骆驰几秒,又看了看林佳楠,见林佳楠只是眼泪汪汪地看着沈骆驰求救。

然后他扬起唇角冷笑了下,什么话也没说,松开林佳楠的手,扑到沈骆驰的身前,一把攥起他的衬衫领,扬起拳头就打。

周围忙着回家的同学一下子都不走了,全围过来看春晓跟沈骆驰打架。

沈骆驰也不是好惹的货色,春晓一拳头上来,他立刻还了他一拳头,两个人扭打在一起,一会儿就各都鼻青脸肿,却都不放手。

林佳楠急着不停地在哭,喊着:“你们都别打了,别打了!”

“王春晓,你别打他了!”见他们还不罢休,她冲了上去抓住了春晓的手。

春晓看着她,愣了愣神,失神间,鼻子上挨了一拳,顿时鼻血直流。

怕他们拳头伤到佳楠,我也站不住了,跑过去拉林佳楠,可是她不愿走,还在试图阻止他们。

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能用身体护着她,朝沈骆驰他们怒声道:“你们都别打了,再打我就喊老师了!”

春晓说,我们这种好学生都不会说话,是啊,连个劝架都不会,只会机械地喊报告老师。

在年少的我们心里,老师是整个学校最正义的存在。

只是这样的信仰,不存在于春晓这样的人以及沈骆驰的心中。

没等我继续往下说,不知谁的拳头挥了上来,我只觉得太阳穴疼得仿佛要炸裂,还没反应过来喊疼,就感觉到怀里一空,脚下传来林佳楠吃痛的惨叫。

原来刚才我被打的时候,身体受到力,往外扑,被我护在怀里的佳楠也跟着往外扑,脚扭了下,就摔在了地上。

打斗终于停止了,周围变得十分安静,只是佳楠一个人小声啜泣的声音。

春晓愣了,沈骆驰愣了,所有人都愣了,他们的目光都聚集在脆弱的林佳楠身上,没有一个人看我。

我慢慢地蹲下身,用手捂着自己两腮,觉得鼻腔很酸,脑袋很疼,却强忍着痛没哭。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一刻没有哭,我只是觉得林佳楠已经哭得很厉害了,我没必要再哭了。可是林佳楠哭了,为什么我就不能哭?

我问自己,可我也不知道。

后来,我一直在想,我跟林佳楠最大的不同在哪里。

我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了,我跟她最大的不同是在于,她有一双会哭的眼睛,而我没有。

春晓想要去扶佳楠,却被她推了开来,最后还是沈骆驰将她抱了起来。

人群渐渐散去,沈骆驰一路抱着林佳楠出了学校,我默默地跟在他们后头,偶然一回头,还能看到春晓一人落寞地站在夜色中,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突然的,他蹲下身来,脊背在剧烈的抽搐着。

他好像哭了。

沈骆医院,我一个人回了香格花园。

林妈妈问我佳楠他们呢?

我说佳楠脚扭伤了,医院了,没有提春晓。

我私心觉得春晓在月色下抽泣的身影很可怜,所以我没有跟佳楠妈妈提他的过错。

林妈妈听说佳楠受伤后,很焦急,当晚就跟刘奶奶拦医院。

我本来也想去看看佳楠的,但是她们没喊我。

那晚,我脸疼得在床上辗转了很久才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看到我妈坐在我的床边,两只眼睛里全是眼泪。

跟她换班的阿姨家里有事,她昨天帮忙代上了一天夜班,早上才回来。

她摸着我的脸,心疼地说:“愢愢,你脸怎么伤成这样?”

然后我起身拿镜子照了下自己的脸,左边脸全肿起来了,很难看。

之后,在我妈火急火燎的催促下,医院。

在医院里,我看着我妈询问医生我会不会破相的焦急神情,陡然感到一阵悲凉。

因为我发现,这世界上,好像除了我爸妈外,再也没人这么爱我。

我开始羡慕起林佳楠来。

第二章我们都曾倔强地坚强着

他妈死的早,没人教他

医生给我的脸消了肿又用纱布包扎了下,开了个单子给我们,我妈带着我去配药。

在药房正好碰到了来开第二天盐水的林佳楠妈妈。

林妈妈像是一夜没睡,原本好看的脸憔悴得很。

我妈拉着我的手走上前去,问了她一声:“佳楠她现在怎么样了?”

提到林佳楠,林妈妈眼眶有点红。

孩子都是娘的宝,身上掉下的肉,哪磕到碰到都心疼。

“说是骨折了,绑了石膏,要住上一阵子,哎,你说这学校怎么管学生的,好好的一重点中学,出了打人的学生也不好好管管。”林妈妈很是生气地说。

看她这样,应该是佳楠已经告诉她妈受伤的原因了,我不免有点担心起春晓来。

林妈妈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说:“愢愢,你脸还好吧?昨天阿姨光顾着去看佳楠了,都没注意你,怎么肿成这样了啊?你怎么不说,说了医院给医生瞧了。”

我赶紧挥着双手笑着说:“没事的,阿姨我不疼,就皮外伤。”

感觉只要最疼的时候过去了,也就不再觉得疼了。

因为要急着回去给林佳楠挂水,林妈妈也没跟我们多闲聊。我妈看她急,就让她插队排在我们前面先配药。

配完药后,我妈对我说:“愢愢,咱们去病房看下佳楠吧,医院了,学校那边跟老师请个假好了。”

我点点头,说:“好。”

我跟着我妈来到了二楼,正打算去护士站问佳楠的病房在哪时,就看到了趴在站台上跟护士姐姐询问的春晓。

春晓的长相也算是放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来的那种人,所以我一下子就看到了他。他手里拎着一只水果篮子,包装得很漂亮,看上去价格不菲,怀里还抱着一束粉色玫瑰花,脸上的表情难得的认真。

我站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忍不住嗤了一声,心想着这人真的是够浪漫的,看病就看病吧,还买什么花。

我这种心理,其实就是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得好好反省。

我妈听到我嗤鼻,讶异地看了一眼,惊奇地问:“那人你认识啊?”

“我同学啊!”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

说完我就后悔了,有点担心地看着我妈,就怕我妈猜到春晓是害我脸受伤的人,那样的话,我真不知道我妈会干出点啥出格事。

所以我赶紧盲羊补牢,拦着我妈跟她解释说:“妈,你别乱想,这同学不是打我的同学,他跟佳楠是好朋友,肯定是听说她受伤了,来看看他。”

我妈也是个聪明人,意味深长地扫了我一眼,说:“好朋友,我看是追求者吧,今天不是周三吗,特意翘课来的怎么可能就是好朋友。”

我不禁朝我妈竖起大拇指,谄媚地说:“妈,你真英明。”

春晓要到病房号,朝我们转过脸来,看到我时,大眼睛亮了亮,兴奋地对我挥手说:“王愢,你怎么也在这啊?”

我恨不得把整张脸都贴到他眼睛上,让他看看我为什么来这,还不都是他害的。

但念及我妈在这,我忍了,只是朝春晓“嗯”了声,说:“来看林佳楠啊。”

春晓那缺心眼的孩子,目光落在我纱布包着的半张脸上,真诚地跟我来了句:“对不起啊,王愢,害你毁容了。”

我差点叫出声来,紧张地看了下四周,还好我妈按着春晓说的病房号先进病房去了。

春晓这傻瓜,我千方百计想帮他隐瞒,他却实诚地差点全说出来。

到病房后,林佳楠正躺在床上吃她妈削的苹果,刘奶奶跟沈骆驰坐在一旁的空床铺上吃早餐,我妈站在佳楠的病床尾,正弯着腰细细观察她的伤势。

最先发现我们进来的是沈骆驰,他看到春晓时,整张脸都僵住了。即使他面无表情,但我还是能隐约猜到他的内心活动。

他肯定是在骂春晓这傻子,怎么跑这来了。

我看到春晓第一时间,就是这么想的。

随后林佳楠她们也都看到了我们,佳楠看到春晓,表情愣了会,随后一个劲地朝我使眼色。

我还没弄清楚她想让我干吗,春晓这二愣子,已经开始做起自我介绍来了。

“阿姨好,我叫王春晓,我是……”

没等春晓说完,林妈妈突然用力地跺了下高跟鞋,面露凶狠地朝春晓走了过去,伸手就是一巴掌。

春晓愣住了,我也愣住了,其他人都愣住了。

然后整个病房里就剩下了林妈妈一个人在骂。

“你就是王春晓啊,你竟然还有脸来这,你看看你把我女儿害成什么样了!我告诉你,我女儿没残疾也就算了,她要因此落下病根,我跟你没完。”

“你一个人来算什么意思,你家长呢?孩子惹出这么大的事,家长都不出个面,是当我们家好欺负吗?”

“……”

林妈妈边骂春晓边又要伸手打他,要不是我妈拦着,春晓估计脸都要被她抓花了。

“陈静,你先冷静点,这孩子是来道歉的,你别急着打他啊!”

“我能不急吗?我家佳楠伤成这样,我能不心痛吗?”林妈妈气吼地朝我妈说道,边说边掉眼泪,最后索性嚎嚎大哭起来。

我头一次看到有人这么容易掉眼泪。

我觉得林佳楠那双会哭的眼睛应该是遗传她妈妈的,林妈妈掉起眼泪来,真的是说掉就掉。

我忍不住担忧地回头看了眼春晓,他脸上青紫一片,都是刚才林妈妈掐的。

他却没叫痛,只是头埋得低低的,朝林妈妈深深地鞠躬道:“对不起,阿姨,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以前从没见过春晓这么低声下气地跟人说话,别说我了,就连林佳楠也看不下去了,挣扎地起身,带着哭腔地劝她妈妈道:“妈,你别骂王春晓了,他也不是故意害我的。”

刚说完,林妈妈狠狠地瞪了佳楠一样,佳楠被吓得再也不敢出声。

自始自终,沈骆驰都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我们,神情一如既然的淡然,好像这场闹剧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一刻我有些觉得沈骆驰是个很无情的人。

倒是刘奶奶先站了起来,帮着一起劝林妈妈,说:“事情都这样了,你也消消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当的。孩子小,不懂事是正常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啊,懂得知错就改就好了。”

林妈妈正在气头上,听不进这些话,只是歇斯底里地朝春晓吼:“什么孩子小不懂事,都这么大个人了,什么道理都不懂吗!他父母是怎么教他的,哦,打人还是对的了!又不是没爹没妈,没教养就是没教养!”

我知道林妈妈这话肯定刺痛了春晓,原来还在默默忍受的他,突然抬起头来,眼眶涨得通红地望着林妈妈。

春晓不是没教养,他是没妈妈。他妈死得早,没人教他。

林妈妈突然不敢骂了,只是一脸恐惧地看着春晓攥得脆响的拳头。

我担心春晓忍不住冲动上前打林妈妈,赶紧上前拦住他,他却推开了我,愤怒地将手里的水果跟花全砸在了地上,头也不回地跑了。

你才死了妈呢

春晓走后,林妈妈愣了一会,然后望着一片狼藉的地面哭了。

在她的观念里,她心疼女儿,骂害女儿受伤的人实在是无错可言。可是既然无错,那个男孩又凭什么对她发火?

林妈妈是个很爱较真的人,她凡事都要求个“理”字,而这个理,就该站在她的身边。

刘奶奶无奈地叹了口气,安慰哭泣的她,我妈则偷偷地拉了拉我的手,示意我出去找找春晓。

我一直以为我妈是个脾气很暴躁的人,知道春晓是害我们受伤的罪魁祸首会像林妈妈一样对他大发雷霆,但她没有。我第一次发现,我的母亲是个内心很柔软的人。她担心春晓这么跑出去出什么事,所以让我去看看。

我朝林佳楠看了一眼,她似乎也知道我想要干什么,对着我点了点头,眼里全是愧疚。

既然佳楠都不生春晓的气了,我自然更是没气了。趁林妈妈还忙着哭,偷偷地跑出了病房,医院大门。

可是我还是去晚了,医院外面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春晓的身影。

我感到些许失落。

医院找我妈他们时,在大门口碰到了出来透气的沈骆驰。

想起之前与这个男生的相处画面,我冷不丁地打了个激灵,看到沈骆驰,识相地绕过他继续往前走,我可不想再自己找虐,凑上去被他骂几句。

没想到沈骆驰会突然叫住我,他喊的自然不是我的名字,而是一声:“喂……”

我没好气地回头看他,说:“喊我干什么?”

他莫名其妙地问我:“你喜欢那个王春晓?”

我刚想给他点好脸色瞧瞧的,被他这么一问,脸瞬间耷拉了下来,白着眼瞪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欢他了。”

沈骆驰茫然地说:“你不喜欢他,你干吗帮他?”

他这是在跟我聊天?哎哟,我的天,沈骆驰竟然愿意跟我聊天,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我帮春晓不是因为我喜欢他,是因为我可怜他。你别看春晓平素看起来挺威风的,其实他挺惨的,他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春晓等于没有妈的。刚阿姨骂他没教养,他这样,都是因为他妈走的早。你想,要你妈这么早就去了,你可怜吗……”

沈骆驰难得跟我讲话,我立刻忘记了他是个冷情的人,凑过去跟他聊了起来。

结果我话还没说完呢,沈骆驰像被踩了痛处的猫,用力地推了我一把,朝我吼道:“你才死了妈呢!”

医院,我赶紧追了上去,为自己辩解:“凶什么凶啊!我就是打个比方!你瞎激动什么啊?”

沈骆驰居高临下,表情泛冷地睥睨着我,送了我一个字:“滚!”

我被气得差点爆粗口。

惨痛的经历再次警醒着我,以后再也不要跟沈骆驰讲话了。

后来,我在无尽的悔恨中痛骂自己,王愢,你为何是个这么没原则的人,说好的不理沈骆驰呢?

从医院看完林佳楠回来,我跟沈骆驰都回到了学校继续上课。

半天没去学校,等再度回到学校后,我惊讶地发现,昨晚沈骆驰跟春晓两人因为林佳楠大动干戈的事,已经被添油加醋地传遍了整个校园,更让我震惊的是,医院出来后竟然没回学校,谁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班主任问班里有他手机号的同学要了个号码打给他,但他的手机关机了。

当天下午,涉及昨晚那件事的所有人都被叫到了教务处。因为林佳楠住院,春晓翘课,因而被叫去的其实就我跟沈骆驰两个人罢了。

教导主任他们向我们了解了下事情的详细始末,最终得出个结论,王春晓这小兔崽子,真的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才开学第一天,就整那么多幺蛾子出来,必须请家长来。

于是,李校长当着办公室所有人的面,给春晓他爸王土豪打了个电话,严肃地说:“王先生,你知道你儿子王春晓在哪吗?他……”

此处省略一万字,全是春晓一天内犯下的罪行。

本来是想看李校长耍下威风,结果他跟春晓爸聊了一会,脸色又变得和煦起来,笑呵呵地说:“这样啊,在家就好,身体不舒服就好好休养下,学习啊?没关系,身体要紧,功课可以回来再补……”

我总算是理解为什么同学们给李校长取了个绰号叫“变色龙”了,这脸色,真的是说变就变。

从教务处出来,不用沈骆驰特意说,我很识相地跟他保持了五米远的距离。

沈骆驰现在是我们学校的大红人,昨晚他英雄救美,大战王春晓,他这一新生,就花了一晚上的时间便全校闻名了。加上今天上学,他把他在上海的学习资料交到了他班主任手里,他班主任看着他高一那优秀到极致的成绩单,惊喜得在课堂上对他表扬了一次又一次,所以他的名气就更大了。

要说我是怎么知道的,因为他们班的那些女生,把他的这些丰功伟绩在路上聊了一次又一次。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沈骆驰这个人,不仅长得好看,而且还是个资优生。他一下子成了我们学校女生心目中炙手可热的男神,当然也成了男生眼里最想拔掉的眼中钉。

不过他红成什么样都跟我无关,我只要记得他是座毒舌的冰山就够了。

早上见春晓还活蹦乱跳的,怎么突然就身体不舒服了呢?思来想去,我都不信春晓是真的生病了,他肯定是串通好他爸,编个理由逃学呢!

毕竟春晓是个好面子的人,昨晚的事,医院的事,他肯定觉得丢脸丢大发了,不想见人了吧。

一路上我光顾着想春晓的事,都没注意沈骆驰是什么时候走掉的。

你们女生就是事多,最烦你们了

春晓这病,一病就病了很长时间。

我本来以为他最多一个星期就会回到学校,因为我认识的王春晓,才不是个脸皮薄,爱斤斤计较的人。但是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春晓却没有回到课堂上来。

以前他在的时候,老捣蛋,我觉得他神烦。

现在他不在了吧,我又觉得班上氛围没以前活泼了。别说我了,我们班的其他同学还有老师都在想他。

有一次英语老师MissFang请人回答问题,一个没注意,竟然还喊了春晓的名字,看到久久没人站起来,才恍然想起春晓没来上课。

不过这矫情的瞬间,都是闲暇的时候发的难。大多数时候,学习生活忙得很,大家根本没有时间想春晓。

这一个星期都要过去了,我才发现,原来我这么争气,我竟然有一个星期没跟沈骆驰讲话了。

在学校,除了出操时间,我是遇不到沈骆驰的。

回到家,碰是碰得到,但我学乖了,怕自己忍不住冲动贴过去跟他讲话,我每天一回来就躲回自己房间,反正我知道,沈骆驰是不会主动来找我的。

跟他又一次有了互动,还是在那个星期最后的一天。

我晚上吃坏了肚子,上晚自习时,实在忍不住肚子痛,朝忙着讲课的物理老师举起了手,说自己要上厕所。

估计是我脸上的表情太痛苦,老师都没多加询问我原因,大手一挥,说:“去吧。”

听到这一句,我如获大释,捂着肚子冲出了教室,急冲冲地往厕所跑。

在女厕窝了十来分钟,我感觉自己都要虚脱了。

出来的时候,我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肚子不痛了,人自然也就舒坦了。

当我脚步轻快地准备往教室走时,经过楼梯口,就听到有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晚上,又正在上晚自习,走廊里压根没有人,所以那些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我循声朝楼上看了一眼,这一看,就看出了事,脚步再也迈不动了。

我看到沈骆驰站在上方的楼梯拐角处,被几个头发染着五颜六色的男生团团围住了。

那几个男生有几个我认识,是我们高三很有名的坏学生,成天欺负其他学生,敲诈勒索,样样都来。

他们好像是问沈骆驰要钱,但沈骆驰不愿给,反正我就看到两个人各自抓着沈骆驰一个胳膊,让他不得动弹,另外一个人举起拳头就朝沈骆驰的肚子揍了过去。

我虽然不喜欢沈骆驰那高傲的模样,但这会看到他被打,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我本来想去找老师的,可一想到找了老师,这事肯定又要闹到校长那里,沈骆驰又得进教务处了。上次他跟我进教务处,他奶奶还很担心来着,就怕他是不学好。这次又去,我估计他奶奶又得受惊。

想到这,我立刻否决了要去找老师帮忙的想法,将身体往角落里躲了躲,使自己不被发现,然后想起了个好办法。

我开始自说自话起来。

我先用自己的声音说:“张老师,卷子我能不能明天交,我这会肚子疼,回家后我想先休息了,不过我明天肯定会补的。”

说完,我又手捏着自己的鼻子,调整了下声腔,语调浑厚地回:“可以,你先好好休息,卷子明天做。”

边说,我又趁没人注意,跑到楼梯上往下走了几层,造成我跟张老师边下楼边说话的假象,果然成功地骗到了那几个高三小混混。

其中一人紧张地对伙伴说:“怎么办,有老师就在楼下,咱们还整不整?”

“算了,先不整了吧,反正这小子也逃不掉,先撤。”

楼上传来他们离去的脚步声,听声音像是朝另个楼梯跑了。

感觉他们人跑远了,我才赶紧跑上了楼,看沈骆驰有没有事。

他好像被打得不轻,人瘫坐在地上都有些爬不起来。

看到我,沈骆驰脸上的表情明显地愣了下,但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镇定,手臂支撑着墙壁,挣扎着要站起来。

见状,我立刻伸手去扶他,却又一次被好心当做驴肝肺的沈骆驰给推了开来。

要不是看他被打得嘴角都开裂了,我肯定不想理他了。

可谁让我同情心泛滥呢,即使沈骆驰不领情,我还是殷切地提出要送他去医务室。

结果沈骆驰真的是个不识相的人,他竟然不耐烦地朝我冷声道:“你能不能别烦我了,你们女的就是事多,最烦你们了。”

这话就说得有点过分了。

我板起面孔,双手叉腰对沈骆驰说:“你讨厌我也就算了,你凭什么一竿子打死我们全部女的啊!”

我们女的怎么了啊?

他奶奶,他妈妈还都是女的呢。

因为大家都在上课,所以我的声音很小。

我今天是跟沈骆驰杠上了,他要不好好给我个理由,解释他哪里来的优越感,看不起我们女生,我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估计看我真生气了,沈骆驰咬了咬牙,一脸的倔强,没好气地回我:“要不是你们女生,我为什么会被打?”

我也语气不善地回他:“那是因为你钱多啊!不然那群人干吗问你要钱!怎么不见他们敲诈我的啊!”

他冷笑地呵了一声,一副跟我无法交流的样子,转头要走。

之后我才知道,沈骆驰因为在女生中人气太高,引来很多男生的嫉妒,有男生请了高三的坏学生来找他麻烦。

我本来还想拦他的,但是楼上班级的一个老师突然出现在楼梯口,皱着眉头看着我俩,问:“你们俩在干什么?不去上课,躲在这聊什么呢?哪个班的呀?”

我觉得这老师肯定不是个爱八卦的人,因为他竟然不认识沈骆驰,当然也不认识我。

我尴尬地跟他解释,说沈骆驰是被坏学生敲诈了,我来给他解围,我刚是好心问他伤到没。边说我边回头看沈骆驰,想让他一起帮我解释,结果发现身后哪还有人。沈骆驰这没江湖道义的,竟丢下我一人,下楼走了。

他要回班级的话应该往楼上走的,但是他却下楼的。

我揣摩着沈骆驰可能是因为被打,早退回家了。

等我一个人回到自己班级时,下课铃声正好响起。

我红着脸朝老师说了声:“报告。”

物理老师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了声:“进来吧。”

回到座位上,就看到同桌李文艺用富有深意的眼神看着我,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春晓那同桌袁满先笑了出来,说:“王愢,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物理老师刚还担心你是不是掉坑里了,打算让李文艺来找你来着。”

他这么一说,其他忙着收拾东西回家的同学全都笑了。

被春晓磨练得脸皮厚了点的我,还是在大家的笑声中,羞红了脸。

他拿拳头敲了我的头,骂我:“耍流氓啊你!”

医院,我这几天一直都是一个人回去。

还好李文艺也住的西门,我跟她两个人一起走,出了西校门再分开。李文艺跟朋友往北走,我则穿马路回对面的香格花园。

楼梯里装着声控灯,进去前,因为胆小,我总会用力地跺下脚,后才上楼。

到公寓开门的时候,我摸着藏在口袋里的钥匙,几下都只摸到空空的口袋,完全没钥匙的影子。

我急了,把两只裤袋都掏开翻找了下,还是没有。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忘带钥匙了,还是钥匙不小心被我弄丢了。刘奶奶他们年纪大了,晚上睡得早,我也不好去吵醒他们拿备用钥匙。林医院没回来,我妈最近轮到上夜班,晚上也不回来。所以这屋子里就只剩下我跟沈骆驰了。

我想喊沈骆驰来开门,但喊大声的话怕吵到邻居,小声的话又怕他听不见。就算他听见了,我还得担心另个问题,那个号称自己讨厌全部女生的沈骆驰,沈小公子,他愿不愿意给我开门啊?

当我开始自暴自弃,打算抱着书包在门外睡一晚上时,就听到楼道里传来脚步声,有人正在上楼。楼道里的灯亮了,然后我就看到背着书包的沈骆驰从楼梯上走了上来。

我当时惊得嘴巴都张成了“O”型,忍不住好奇地出声问他:“你不是先回家了吗?怎么在我后面回家啊?”

沈骆驰没说话,只是无声地拿钥匙开门。

门开了,他率先走了进去。我紧跟着他,里面灯还没开,我一进去就撞到了杵在门口、在墙壁上摸等开关的沈骆驰。

沈骆驰没搭理我,只是换了拖鞋往他房间走。

我跟着他一起走,在房门口,他突然停了下来,猛然回头,没好气地看着我,说:“你有完没完啊?你房间在那,你跟着我干吗?”

我满脑子都在想沈骆驰为什么会比我晚回家,没反应过来自己又被骂了,只是抓着沈骆驰,调笑地说:“你不会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家,所以故意在哪等着,看我出来,跟在我屁股后面回家的吧?我就说奇怪了,你们普通班每次都放的比我们早,怎么这几天你老在我后面回家啊!”

我真的是无心,随口一说,跟沈骆驰开玩笑来着。

哪知道他听完,把脸拉得老长,特激动地怒斥我说:“你想得美,谁不放心你啊!我是回来了又下去买水的不行吗?”

我挑着眉毛问沈骆驰:“那你买的水呢?”

他手里空空如也,啥都没有。

沈骆驰别开眼不看我,昂着头倨傲地说:“我喝完了,瓶子丢了。”

我狐疑地看着他,觉得他这么急着解释的样子很逗,突然玩心起,想要逗逗沈骆驰,就把目光看下他的肚子,说:“你喝了一整瓶水,肚子怎么一点都不鼓。”

说完,我就被沈骆驰给打了。

对的,他拿拳头敲了我的头,骂我:“耍流氓啊你!”

我吃痛地抬眼瞪他,他已经开门闪进了屋里,“砰”的一声,用力地把门给关上了。

我在门口站了会,也回了自己屋。

洗完澡,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了会,我觉得以沈骆驰那么傲娇的性子,他肯定是在撒谎,不然他干吗那么激动地跟我解释。

难不成真被我说中了,他不会真等我来着吧?

想到这,我脸不由得红了,将自己整个人埋在被子里,摇头说:“不可能的王愢,沈骆驰明明那么讨厌你。”

所谓青春年少,那就是你抑制不住的少女心与漫无天际的美好遐想。

半夜,我觉得口渴,起床到厨房喝水。

路过沈骆驰房间时,里面传来痛苦的呻吟声,跟我上次在他门外听到的一样的。

想到那回沈骆驰过分苍白的脸,我不免有点担心,忍不住伸手敲了下门,朝里问道:“沈骆驰,你没事吧?”

里面的呻吟声突然停止了。

我让沈骆驰给我开门,等了一会,没等到他来开门,就等到了他一声:“别烦我!”

我日!

我气呼呼地回了自己房间,都忘了自己是出来喝水的,一骨碌埋在被子里,睡觉去了。

第二天,等我醒来洗漱完,拿着冰箱里我妈买的面包准备上学时,发现沈骆驰已经走了。门口的玄关处放着他换下来的拖鞋。

我本来还想着见到面的话,问下他昨晚到底怎么了,现在想想算了,又不是闲得没事做,何必招人烦呢。

我们当老师的,要公平对待学生啊

谁也没有想到林佳楠竟然比春晓先回到学校。

她出院回公寓的时候,我已经到学校上课了。碰到林佳楠,还是她来我们班找的我。

应该说,她是来找春晓的。

因为是林佳楠引得沈骆驰跟春晓打架,所以她一下子成了女生嫉妒的对象。

在她没来学校上课之前,我就在学校里听到不少女生在背后阴损她。有几次我听不过去,还为此跟人吵过。

然这世界上,让人觉得无力的事很多,管不住别人的嘴便是其中一件。

你永远也无法阻止别人在背后说你的坏话,你所能做的,只是做好自己。一个人的好坏都是靠自己表现出来的,而不是由别人说出来的。

佳楠的脚还没有完全复原,走路还得小心翼翼的。

可能是没人愿意陪她过来找我,她是一个人下的楼梯到我们九班来的。

那天中午,我没回家吃饭,之前林妈妈还说佳楠还要几天才出院,所以我并不知道她提前出院了。

她来找我的时候,正好是中午自习前那段最长的休息时间。

那时候我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做试卷,班里来了不少人,有闲聊的,也有我这样做题的。

不知道是谁先看到林佳楠,跟大家喊了声,说:“快看,那谁来了!”

虽说我们班的人平时都嫌春晓烦,但在春晓跟沈骆驰打架的那事上,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春晓委屈,并把一切过错加在佳楠的身上,因而看到佳楠过来,大家都没什么好脸色。

更有甚者,直接拉开窗户朝站在走廊里的佳楠吼,说:“你来干什么?我们班不欢迎你!”

佳楠可怜地低着头,默默地忍受着那些难听的话,没有出声辩驳。

她一直是那个脾气,完全不像她妈妈。林妈妈性格属于较泼辣型的,与之相比,佳楠真的是太柔弱了,从小到大,她在学校一直是受气包,被欺负也不会吭一声的。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忍不住冲了出去,拿出班长的威严来,把朝佳楠吼的女生说了一通,然后又回头对大家喊:“快上课了,都别玩了,大家快做题吧,不然班主任过来,又得说我们班吵了!”

说完,就引来一阵嗤鼻声。

“班长你让我们别玩,你自己怎么出去了!”

“是啊,是班长了不起啊!还有这特权啊!”

“班长,护短也不像你这样的啊!”

“……”

“闹够了没有,有本事你来当班长啊!”

我刚想反驳,却发现有人已经帮我反驳了,是我们班的副班长,一个向来很严肃的男生。

他一出声,全班人都发出了戏虐的声音。

我头疼地摇了摇头,哀怨地看着那副班长同学,觉得他还不如别为我出声。

之前就有人说他暗恋我,当时还只是个玩笑,现在估计要被落实了。

有副班长在,我这个班长出去会儿也没关系的。怕林佳楠站在这引来公愤,我直接拉着她走到了楼梯拐角处。

“佳楠,你什么时候出院的?”我抓着林佳楠瘦弱的小手问道。

她这次真的吃了不少苦,看她脸都瘦了很多。

佳楠苦笑,说:“上午回来的,我妈刚把我送到学校来。”

话落,她瘪了瘪嘴,委屈地对我说:“我是来找王春晓的,那天我妈说话太过分了,我都没来得及跟他道歉。但你们班的人好像很讨厌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现在来学校,好多人都在骂我。”

我心疼地看着她,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你别听他们的,就当是放屁。春晓生病了,好久没来学校了。”

林佳楠有些惊讶地看着我,说:“生病了?”

我点点头:“是啊,医院后,他就不来学校了,校长找他爸,他爸说他身体不好,也没说哪不好。反正谁知道呢,也不知道他是撒谎不想来学校,还是真的生病了。就算在你那受了打击,但他何时这么脸皮薄了。”

林佳楠很是善良地说:“不会是真的病了吧。”

其实这个问题也没啥好纠结的。

昨天我班主任刚钦点我为钦差大臣,跟我说,王愢你是班长,这王春晓同学好久不来上课了,大家都挺担心他的,不如你替老师跟同学去他家探望下他。

我本来想说老师你怎么不自己去看春晓,但是没等我说出来,老师已经抢先为自己解释说,老师忙,而且去年我们班黄橙橙同学阑尾炎开刀停课一段时间,我都没时间去看望他,这次如果去看王春晓的话,黄橙橙同学会不高兴的。我们当老师的,要公平对待学生啊。

我竟然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一下子被洗脑了,接受了她的任命,答应她这周六去春晓家看他。

其实我还蛮好奇他到底生的什么“病”,病了那么久都不来学校。

跟林佳楠聊了会,眼看就要上课了,我安慰她让她别多想了,到时候见到春晓,我帮她转达她的歉意。

佳楠擦着眼泪点头,一个劲跟我说谢谢。

这孩子真让人心疼极了。

春晓要在的话,看到这幕,肯定不用她道歉,就直接原谅她妈了。

林佳楠哪有我的小命重要啊

周六那天,我很早就起床了,把同学们给春晓的礼物整理了下,然后拎着大包小包,拿着老师给的地址去了春晓家。

之所以走的那么急切,完全不是急着想见王春晓同学,而是想着早点把事做完,还得陪林佳楠逛街买画笔。

她业余爱好是画画,她妈在她上幼儿园的时候就送她去学画了,到现在,也十多年了,她学的很好,画什么像什么。

跟她相比,我简直是毫无艺术细胞可言。

春晓家挺好找的,他家就在我们市房价最高的那个别墅区。

来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春晓在不在家,打他电话不通,完全抱着碰碰运气的想法打车过来的。

不过我运气还算不错,开门的是春晓的奶奶,听说我是春晓的同学,很热情地邀请我进去,带着我上楼去找他。

在见到春晓之前,我还怀疑他在装病,等见到人,我才确信春晓这次是真病了。

我进他卧室的时候,他正躺在他那张大得夸张的床上,边吃东西边看电视,头上裹着厚重的纱布。

听到动静,他头都没抬,眼睛还盯着电视机屏幕。

以为是他奶奶进来了,春晓吐了粒嘴里的葡萄籽,小皇帝似的,张个嘴巴就吐了个命令:“奶奶,你帮我把冰箱里的酸牛奶拿过来。”

我清了清喉咙,咳了几声,说:“王春晓,我不是你奶奶。”

闻声,春晓愣愣地朝我看来。

看到是我,他就跟演员似的,掐了下自己的大腿肉,两眼泪汪汪地朝我扑了过来,哭着说:“王愢,你怎么来了?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死了,痛死了,在家闷死了,想你们想死了。我都病了这么久,都没同学来看我,还是咱们王家人亲,王愢你来看我了。”

我受不了春晓唱的琼瑶戏,挣扎着把他推开,将同学让我带的慰问品给了春晓,看着他那纱布裹得像个重病患者的脑袋问道:“你头怎么了?”

春晓忙着拆大家的礼物,头也不回地回我说:“被车撞的,你信吗?”

我一惊,忍不住紧张地问:“怎么被车撞的呀?”

“医院看林佳楠,回学校的路上给撞了。那时候不是被林佳楠她妈给气到了吗,我一肚子火都没好好看路,就给一开摩托车的撞了,磕伤了脑袋,差点就死了呢。”

春晓刻意把“死”字咬得很重,似乎觉得这样能博取我的同情。

其实他不说死,我也挺同情他来着,毕竟谁出了车祸,谁都倒霉。

我把春晓全身都打量了下,还好他除了头被撞了,其他都没啥伤口,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在他家坐了才没多久,春晓奶奶就弄了一堆东西给我吃,让我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而且就我跟春晓两人也没啥好聊的,主要是我跟不上他的思维,他话题太跳跃了,直接从他的受伤聊到圣经里耶稣说人的毁灭,后又扯到世界末日去了。

我想起还得陪林佳楠买画笔,就跟春晓说要走了。

春晓奶奶让我留下来吃饭,我婉拒了。

临走的时候,我站在别墅外对倚在门口、可怜兮兮抽鼻涕的春晓说:“你好好养伤,九班师生都还等着你回去为虎作伥呢!还有,别老想着林佳楠的事了,伤神。”

当然刚聊天的时候,我也没忘记把佳楠的歉意转达给春晓。

春晓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替他看着都觉得头晕。

他说:“不想,再也不想林佳楠了,林佳楠哪有我的小命重要啊!我差点都没命了!”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走了。

那时候我如果回头看一眼,就能又一次看到春晓噙在眼眶里的泪水,不是在演戏,而是真的眼泪。

我若多回头看那一眼,看到那些眼泪,多嘴地问上那么一句,或许,后来的我对春晓也就没那么愧疚了。

我欠了那个少年一声道歉,在往后漫长的数十年里,都没能有机会说出口。

往后的夏天里,我们是否还会在一起

到达跟林佳楠约会的地方,我很快就找到了在店里先逛的她,当然还有摆着扑克脸的沈骆驰。

看到沈骆驰,我有预感我一天的好心情都要坏掉了。

见我们俩互相撅着嘴,超级嫌弃对方的样子,佳楠无奈地笑了笑,试图在我们之间做和事佬,看着沈骆驰跟我解释说:“刘奶奶看我脚还没好透,就让骆驰陪我过来了,愢愢你别生气啊,大家都是好朋友。”

“谁跟他是好朋友。”我内心嘀咕着,但是看在林佳楠的面子上,我还是对沈骆驰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好啊,朋友。”

沈骆驰毫不意外地送了我一个白眼,手插在裤袋里拽拽地走出了店门,在外面等我们。

男生不像女生,买东西,目的性极强地拿完就付钱走人了。女生们喜欢挑挑这个,看看那个,比较比较,啊,都好想要,都好漂亮,好可爱。

所以被“败家”这个形容词后面常加的名字是“娘们”,而不是“爷们”。

也许我不算是个很合格的女孩,也许我骨子里像个爷们,在买东西的事上,我其实跟男生很像,我也是看到合适的,买完就走。

因而在陪林佳楠挑东西的时候,让我觉得局促又新鲜。

买完东西出来,佳楠说反正出来玩了,我们去看电影吧。

我看看她,她看着沈骆驰,沈骆驰看着天,说了声:“别了吧,要下雨了。”

说完,我跟佳楠都抬头看了看天空,乌云不知道何时盖住了蔚蓝的天,天色灰蒙蒙的,的确是要下雨的样子。

我对林佳楠说:“回去吧。”

佳楠看起来很是失望,但也没办法,大家都没带伞,要下雨了就不好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沈骆驰充当领头羊,他走在最前面,我跟林佳楠两个人手牵手走在他身后,一直看着他挺得笔直的脊背,互相咬耳朵。

我跟林佳楠吐槽沈骆驰有多高冷,有多傲娇,有多毒舌。

林佳楠一直笑着,安静地听我说,听到她认同的地方,她激动地连连点头,恨不得说声,对,他真的就是这样的。

那是我们三个人在一起时,最初的行走方式。

后来,青春从青涩走向辉煌,又从辉煌沉寂到落幕,很多事都变得不再像从前了,可我们的青春里,依旧有着骄傲的沈骆驰,温柔可人的林佳楠,倔强不会哭的王愢。

半路上,天下起了雨。

沈骆驰带着我们到附近的一个奶茶吧避雨,我想吃旁边香喷喷的麻辣烫,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因为看看美丽秀气的林佳楠,还有高傲如孔雀的沈骆驰,想着这两人都不像是会吃麻辣烫的人。

我突然觉得人生好无趣,我怎么跟这样的人成了朋友。

雨水顺着屋檐滴滴答答地掉落在地上,带着丝丝凉意。

马路边上的银杏树有叶片开始发黄,望着这城市看了十几年也看不厌的风景,我跟林佳楠感慨着,又一年的夏天要过去了,高中还剩下几个夏天。往后的夏天里,我们是否还会在一起。

视线不由得落在一旁静静看雨的沈骆驰身上。

那个少年依旧穿着夏天的短袖衬衫,只是下身换了长的牛仔裤,脚上是阿迪的休闲鞋,像夏天一样,看得人心潮澎湃,燥动不安。

突然的,我想到了一首歌,叫《他夏了夏天》。

雨渐渐停了,街上的人开始变多了。对面的网吧里冲出来一群网瘾少年少女,顶着蒙蒙雨尖叫着跑到了我们旁边的麻辣烫店,争先恐后地挑爱吃的食物,空气里洋溢着青春的味道。

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们,那些人朝我们看了过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我跟沈骆驰瞬间都认出了中间的黄毛少年,不是上次找沈骆驰麻烦的高三学长又是谁。

黄毛看着我们狞笑,跟身边的朋友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就看到那群人都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戏谑地看着我们,一副要寻事的样子。

沈骆驰大叫一声:“跑!”

不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牵起了林佳楠的手,风一般地冲进了又开始变大的秋雨中。

林佳楠频频地回头,看着被遗留在原地,呆愣的我,对沈骆驰喊着:“还有愢愢,还有愢愢!带愢愢一起走!愢愢……”

沈骆驰没有回头,而我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跑了。

我跟自己说,沈骆驰不是那么坏的人,不是那么不讲兄弟义气的人,他丢下了我,是因为现在的局势他只能带一个人走。而那个人必须是林佳楠,佳楠的脚受了伤,她不能被留下。

而我,我是王愢,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王愢,我有着最坚定的信仰,我坚信着上帝会给每个信仰他的人带来好运。

那群人分成了两批,一批追沈骆驰他们,一批追的我。

很多年后,我长大成人,爱上了看青春电影,每次看到日本青春电影里,那些少男少女拼命地为生命中重要的东西奔跑时,我就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如同此刻,同样奔跑在青春里的我,我从未感到这么酣畅淋漓过。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别人家小区的,又是怎么跑到死胡同里的,望着前面光秃秃的老旧围墙,我心顿时沉了下来。想着上帝老人家一定是因为今天是休息日,去休息了,忘记给我带好运气了,我这次要玩大发了。

身后追我的那几个混混样的女生,喘着气朝我骂:“跑啊!你倒是再跑啊!”

我摆出架势,吓唬那群人道:“知道我堂姐是谁吗?你们要敢打我,就死定了!”

他们在笑,不屑道:“你堂姐是谁啊!”

我堂姐是王爵,一个曾在学校里,像暴风般席卷了很多人青春的中二病少女,可惜她死了。我却还像小的时候,受到欺负喜欢拿她出来吓唬人。

人活在世上,最不该做的事就是绝望。

哪怕是已经离开的人,都可以成为我们的信仰。

回头,面对那面不高不矮的围墙,我使出全部的力气,脚踩在围墙上,心里大叫着我心目中的英雄们,求他们赐王愢万福。

身体腾空起来的时候,我仿佛又看到了记忆中那个永远停留在十九岁的女孩,看到了她冷傲地护在幼小的我身前,嚣张地对所有人说:“这是我妹,只准我欺负,谁要敢动她,就从我尸体上踩过去。”

王愢,不准哭,以后没我在,你也得坚强。

十七岁的我,有两个很伟大的梦想,一是成为像王爵一样坚强的人,一是像神童苏遇一样,直取清华。

神一定是被我打动了,所以让我遇见了传说中的苏遇。

《我等风雪又一年》

阿Q

她们轻轻地走,暖暖地爱,慢慢地成长

他们都在青春里爱错了人,所以徒留了一生的伤痕。

这是一个爱错了人跟来不及去爱的故事。

我多么希望睁开眼,发现过去那些年发生的事都是假的,那不过是噩梦一场,醒来后,我还是当初那个傻傻的王愢。

如果那是梦该有多好,梦境太过痛苦的话,人挣扎着就能醒来,可是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在挣扎,那些爱我护我的人陪着我一起挣扎,都没能逃离那个噩梦,好像它永远也不会有尽头。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梦。

那是我明媚过,又死灰般黑暗的青春。

那是我真真实实的人生。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转载请注明:http://www.slihuax.com/bggzhl/14683.html

推荐文章

  • 没有推荐文章

热点文章

  • 没有热点文章